深井水?日夜不停灌田?!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寒泉本身,瞬间注入李青禾冻僵的心脏!减收也比绝收强!只要能止住桃裂!
“灌——!!!”一个嘶哑到极致、带着血腥气和最后挣扎的字眼,狠狠砸在地上!她枯槁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动,第一个扑向井台!
接下来的三日三夜,河滩地上演了一场近乎悲壮的抢救。 井台上的辘轳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近乎哀鸣的吱呀声,日夜不息。李青禾枯槁的身影几乎长在了井边,溃烂的右手不顾脓血一次次浸透白棉布,死死攥着井绳,将一桶桶冰——彻——骨——髓——的……深——井——水——……绞——上——来——!!! 然后,和同样拼尽老命的老赵、张寡妇几人,用一切能用的器皿,瓢泼盆灌,将那冰凉的井水,极其凶狠地……泼——向——……那——……片——……蒸——腾——着——……不——祥——……热——气——的——……棉——田——!!!
水!无穷无尽的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棉株的根茎,浸透着灼热的土壤。白色的水汽与秋老虎的闷热交织,形成一片诡异的雾霭。 每个人的衣衫都湿透了,分不清是井水还是汗水。腿脚泡在泥水里,冻得麻木失去知觉。手臂因重复机械的泼水动作而酸痛欲裂。
李青禾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出血口。她几乎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如同变成了一架只会打水的机器,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一片片皲裂的棉桃上。
一日。 两日。 三日。
那棉桃上渗出的粘稠黑汁……似乎……渐——渐——……少——了——!!! 那狰狞的裂口……似乎……停——止——了——……扩——大——!!! 虽然被水泡得有些发白,虽然元气大伤,但……裂——口——……终——于——……止——住——了——!!!
当第三日的夕阳如同血般泼在精疲力竭的众人身上时,田埂上横七竖八倒着喘息的躯体。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冰冷的井沿,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死灰中终于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的、劫后余生的光。
棉田保住了。至少,没有全军覆没。
塘埂方向。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 不知何时已立在那里,默然注视着这片被井水浸泡过的、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棉田。 浑浊的眼睛…… 极其缓慢地…… 从那些止住裂口的棉桃…… 移向井边那个如同从水里捞出来、摇摇欲坠的枯槁身影…… 枯槁的嘴唇…… 极其艰难地…… 翕动了一下。 一个嘶哑、干涩、带着前所未有复杂意味的声音…… 轻轻地…… 融入了渐起的晚风中:
“……水——……” 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口沉默的深井。 “……克——……” 再移向那片湿漉漉的棉田。 “……热——……” 下颌极其轻微地、却带着千钧之力地……向下一——点! “……踏——实——!”
“水克热踏实——!!!”
声音落下。 沈明远的身影缓缓融入暮色。 井台上,最后一点水珠,从辘轳上滴落。 发出…… 一声——…… 清——脆——……却——……沉——重——的——…… “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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