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公租房的窗帘还拉着半幅,透进一缕淡金色的晨光。建军醒得比闹钟早,不是因为焦虑,是近一个月养成的习惯——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过床头柜的手机,打开抖音小店后台,看看前一天的订单。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从“订单管理”翻到“财务中心”,当“本月结算利润”后的数字跳出来时,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没睡醒看花了眼——1662.3元。不是流水,是扣除了供货商成本、平台佣金的净利润。如果再扣除软件费和退货费用估计再扣除200元。
他坐起身,后背靠在冰凉的墙面上,把手机举到眼前,离得很近很近,连小数点后的“3”都看得清清楚楚。又退出页面,重新登录一遍,刷新后,数字依旧是1462.3元,下面还附着明细:折叠收纳盒贡献利润587元,折叠菜板423元,迷你晾衣架312元,剩下的是零散小物件的利润。
“是真的……”他低声自语,声音有点发颤。想起三个月前在拼多多亏掉887元时,他坐在书房地板上,觉得中年人的世界连“试错”都要算着成本;想起刚开抖音小店时,连续十天只有两笔测试单,秀兰安慰他“慢慢来”。现在这串数字,像一粒种子,在心里发了芽,顶开了之前所有的焦虑。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卧室门口,听见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是秀兰在熬小米粥,她每天都比他早起半小时,说“早上喝碗热粥,一天都有劲”。
厨房的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建军从缝里看进去,秀兰正弯腰站在灶台前,左手扶着锅沿,右手拿着长柄勺轻轻搅动粥锅。她的头发没扎,松松地披在肩上,几缕碎发沾在额头,是熬粥时的水汽打湿的。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围裙,是前年在超市买的,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
“秀兰。”建军推开门,声音比平时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
秀兰回头,看到他手里举着手机,以为是订单出了问题,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怎么了?是不是又有退货?”她手里的长柄勺没停,还在搅着粥。
“不是退货,是……是赚钱了。”建军走到她身边,把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你看,本月结算利润,1662块3毛。”
秀兰的动作猛地顿住,往前凑了凑,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像要把那串数字看穿。手机屏幕有点小,她看得吃力,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嘴角慢慢往上扬,又突然抬手抹了下眼角——是粥的热气熏的,还是别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以前熬粥,总舍不得放米,水多粥稀,你总说‘能喝就行’。”秀兰的声音有点哑,她放下长柄勺,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摸了摸那串数字,“今天我多放了半杯米,你等会儿尝尝,肯定糯。”
建军看着她手背上的粥沫,掏出口袋里的纸巾,帮她擦干净:“以前委屈你了,以后咱们不用再算着米下锅。”
“不委屈。”秀兰笑了,眼角有细纹,却很亮,“你从抑郁症好起来,又琢磨着做电商,天天熬到半夜,我知道你不容易。现在能赚钱,都是你应得的。”
早餐摆上桌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户,铺满了小半个餐桌。一碗小米粥,一碟榨菜,一盘炒鸡蛋,今天特意炒了两个,蛋黄煎得金黄。
建军舀了一勺粥,入口是糯糯的稠感,比往常的稀粥香多了。“今天的粥真糯。”他说。
“多放了米,能不糯吗?”秀兰夹了一筷子榨菜,放在粥里,“你还记得去年冬天吗?咱们买的散装米,熬粥都不好吃。”
建军停下筷子,想起去年冬天的窘迫——那时候他刚从抑郁症里缓过来,找工作屡屡碰壁,秀兰在超市做理货员,一个月工资不到三千,要交房租、水电费,还要留着给李梦当生活费。
“那时候我就跟你说,等我赚了钱,顿顿给你煮红烧肉,再炖鸡汤,让你补补。”建军夹起一块炒鸡蛋,放在秀兰碗里。
秀兰把鸡蛋又夹回他碗里:“你吃,你天天对着电脑,费脑子。我在便利店上班,中午有工作餐,饿不着。”她顿了顿,又说,“等发了退休金,我也想给你买件新衬衫,你那件蓝格子的,袖口都磨破了。”
建军看着碗里的鸡蛋,心里暖暖的。不是因为赚了1400多块钱,是因为这钱带来的,不是炫耀的资本,是两个人能安心吃一碗稠粥、互相推让一块鸡蛋的踏实。
“对了,”秀兰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票,“昨天在便利店看到护手霜打折,才九块九,我看你手总在键盘上敲,都裂了,这个是给你买的。”
建军接过小票,指尖碰到她的手——因为常年在便利店擦货架、洗东西,她的手很粗糙,指关节上还有几道细小的裂口。他说:“今天去买瓶护手霜和护脸霜,你冬天脸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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