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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独放(十八)

省领导视察带来的短暂喧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重归陈静茹所珍视的沉静。“静园小筑”的书画课在周末的晨光里照常开场。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慷慨地洒在铺开的宣纸和错落的花草上。老人们低声谈笑着,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交织,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植物的清新气息。

杨帆的项目也如同窗台上那盆玉树新发的嫩芽,在坚实的土壤中稳步生长。首批模块化扶手和极简遥控器已分发到几十户试点老人家中。反馈如涓涓细流汇入社区服务中心——李奶奶说扶手装在马桶边,起身再不用心惊胆战;吴伯夸遥控器的大按钮让他这老花眼也能轻松找到戏曲频道;孙大爷则得意地展示着他自己动手给扶手换了防滑套。没有惊天动地的变革,只有这些微小而真实的便利,在老人生活的褶皱里悄然发生,无声地印证着杨帆那个“把地弄得更结实”的朴素初衷。

杨帆更忙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图纸前苦思的工程师,而是带着几个社区老伙计组成的“互助安装队”,背着工具包,穿梭在老旧小区的楼道里。敲门、安装、调试、耐心讲解,汗水浸湿了后背,油污蹭上了裤腿。每当看到老人试用新扶手时脸上露出的踏实笑容,或笨拙却成功按响遥控器时眼中闪烁的光亮,那份沉甸甸的满足感便足以抵消所有的疲惫。他感觉自己像一棵移栽的树,最初的慌乱不适后,终于在这片母亲深扎的土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根须伸展的方向,汲取着从未有过的踏实养分。

这天傍晚,杨帆拖着沾满灰尘的工装裤腿回到家,一进门就兴奋地对正在阳台修剪花枝的陈静茹说:“妈!郑主任刚通知,区里要把咱们这个‘土办法’纳入明年普惠性适老化改造的推荐目录了!还批了一笔小额补助,让我们优化量产工艺!以后……”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郑主任打来的,语气却没了白天的兴奋,反而带着一丝凝重和急迫:“小杨!快!看看‘城市快线’APP本地频道!头条!有人捅你刀子!”

杨帆心头一沉,立刻点开手机。一个醒目的标题刺入眼帘:《光环下的阴影?“银龄楷模”之子被曝涉嫌剽窃技术,借母之名牟利!》 文章图文并茂,矛头直指杨帆和他的社区适老化项目。核心指控有两点:一是他设计的模块化扶手结构,剽窃了某知名适老品牌三年前申请专利的“核心创意”;二是他利用母亲陈静茹的声誉和政府关系,为其“粗制滥造”的低价产品开路,挤压正规企业生存空间,实为“借母之名,行敛财之实”。文章还“贴心”地附上了专利文件截图和几张杨帆在社区安装时略显粗糙的产品特写。

评论区早已炸锅: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打着公益旗号捞钱!”

“怪不得成本那么低!原来是抄的!还卖情怀?”

“陈老师一世清名,要被这儿子败光了!”

“查!必须严查!不能让这种蛀虫毁了政府的好项目!”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杨帆的眼睛!他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愤怒和巨大的冤屈而剧烈颤抖,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刚还在为项目进展欢欣鼓舞的心,瞬间被这盆污水浇得透心凉!剽窃?敛财?他熬了多少夜画图,磨了多少次样品,带着老伙计们流了多少汗,才换来老人们一句“好用”、“踏实”!怎么就成了……就成了这样?!

“怎么了?”陈静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杨帆猛地转过身,将手机屏幕几乎怼到母亲眼前,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妈!您看!他们……他们胡说八道!污蔑!我没有!那结构是我爸笔记里的思路改的!我查过专利库!那个专利的核心是电磁阻尼缓冲,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东西!还有牟利?那些东西成本多少,街道都有账!我一分钱没多拿!他们……”

陈静茹没有立刻去看手机屏幕。她的目光落在儿子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落在他沾满灰尘和油污的工装上,落在他那双因为连日安装扶手而磨出薄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污渍的手上。那双手,此刻正因巨大的冤屈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她极其平静地伸出手,不是去接手机,而是轻轻拂开了杨帆几乎失控的手臂。她的指尖触碰到儿子滚烫的手腕皮肤,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力量。

“慌什么。”陈静茹的声音不高,却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杨帆濒临崩溃的情绪。她这才接过手机,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刺目的标题和充满恶意的文字。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看的只是一则与己无关的市井新闻。

“根扎在土里,”她将手机递还给杨帆,目光转向阳台角落那盆疤痕虬结却新绿蓬勃的玉树,声音沉稳得像在陈述自然法则,“风来了,摇一摇,但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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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请大家收藏:()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杨帆看着母亲沉静如水的侧脸,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愤怒和冤屈,竟奇迹般地平息了几分。但巨大的委屈和恐慌依旧堵在胸口:“妈!可是……这报道影响太坏了!郑主任说区里都惊动了!项目……我们的项目……”

“你的根,”陈静茹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进儿子眼底,“扎在哪儿?是扎在那些口水里,还是扎在你装过的扶手、按响的遥控器上?”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冷冽,“污水泼过来,洗干净就是。越慌,越脏。”

她不再多说,转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信笺纸。没有半分犹豫,她提笔落墨,字迹依旧清隽有力,却比以往更显遒劲:

郑主任:

一、杨帆模块化扶手结构设计思路,源自其父杨建国(原市机械厂高级工程师)1987-1992年间技改笔记原件(编号:MGJ-03至MGJ-07,现存于市机械厂档案室,可查)。与报道所指专利无关。

二、项目所有产品物料清单、成本核算、资金往来明细,街道财务均有据可查。欢迎任何部门随时审计。

三、“静园小筑”及本人,从未为任何商业产品站台背书。杨帆所为,是其个人选择与能力。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陈静茹

写完,她将信笺纸递给杨帆:“把这个,原件,拍照发给郑主任。告诉他,需要我出面说明,随时。”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和坦荡。

杨帆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母亲力透纸背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稳稳地垫在他摇摇欲坠的心头。他用力点头,眼眶发热:“我……我这就发!”

风波并未因陈静茹的澄清信而立刻平息。网络上的质疑和谩骂仍在发酵,一些不明真相的媒体开始跟风炒作。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杨帆和他的小团队身上。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杨帆接到通知,区里要召开一个紧急的“项目说明会”,邀请相关部门、媒体代表和部分社区老人参加,要求他对报道中的质疑进行公开说明。地点就在街道会议室。

杨帆深吸一口气,穿上那件洗得发白、沾着洗不掉油渍的工作服,背上工具包,里面装着父亲泛黄的笔记本原件、几件不同版本的扶手原型、还有厚厚的项目原始记录和成本明细。他走向母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妈,我去了。”

陈静茹正在给那盆玉树浇水。水流细细地洒在新生的叶片和舒展开的嫩芽上。她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声:“嗯。根扎稳了,话就实。”

街道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长条桌两侧坐满了人,有神情严肃的官员,有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也有几位被特意邀请来的、用过杨帆产品的老人代表,包括李奶奶和孙大爷。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杨帆走到发言席前,没有西装革履,只有一身洗旧的工作服和沾着油污的手。他迎着那些审视、怀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将沉重的工具包“咚”的一声放在桌上。这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他没有看准备好的发言稿,而是直接打开工具包,拿出了最上面那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硬皮笔记本——父亲的笔记。他翻开,将内页展示给台下,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这是我父亲,杨建国,原市机械厂高级工程师,1987年到1992年的技改笔记。报道说我剽窃的‘核心创意’,在这里。”他精准地翻到几页画着复杂机械结构草图、标注着密密麻麻数据的页面,指着其中一处用红笔圈出的、关于“多点支撑可调角度承重结构”的原始构想,“这个思路,是他在没有CAD、没有数控机床的年代,为了解决厂里老设备维修支撑不稳的问题,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我设计的模块化扶手结构,灵感就来源于此。我查过国家专利数据库,”他调出手机里早就准备好的专利文件截图,投在幕布上,“报道所指的专利,核心是电磁阻尼缓冲系统,用于智能升降马桶圈,申请于2020年。结构原理、应用场景,完全不同。何来剽窃?”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不少记者开始对着笔记本和专利截图拍照。

杨帆放下笔记本,又拿起一个最早期的、做工粗糙甚至有些丑陋的扶手原型:“这是我们的第一版原型,社区张叔用废角铁焊的,丑,但能用。”他又拿起一个优化后的版本,“这是第五版,材料换成高强度工程塑料,结构更轻巧。”最后,他拿起现在量产的模块化组件,“这是现在大家看到的。每一次改进,成本清单、测试记录、老人试用反馈,”他拍了拍桌上那厚厚一沓装订整齐的文件,“全在这里。所有物料采购发票、人工支出、街道拨付的每一分钱补贴明细,欢迎任何人、任何部门随时核查!”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几位老人代表,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恳切:“李奶奶,您家马桶边的扶手,装得还稳当吗?孙大爷,您用那遥控器听戏,按钮好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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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请大家收藏:()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李奶奶立刻激动地站起来:“稳当!稳当着呢!小杨这孩子,装得可仔细了!比我自己儿子都上心!”

孙大爷也大声附和:“好按!太好按了!就三个大钮!瞎子都摸不错!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百倍!”

老人的证言,朴实而有力,瞬间冲淡了会议室的凝重气氛。

杨帆深吸一口气,最后看向那些镜头,眼神坦荡而坚定:“我做这个,没想当英雄,更没想发大财。就想让我妈这样的老人,在家里住得更安全点,更自在点。东西是‘土’,成本是低,但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每一个零件都经得起摔打!靠着我妈的名头?我妈的名头,”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她在‘静园小筑’一笔一画、一花一草挣来的,是她替邻居们跑腿磨嘴皮子装电梯挣来的!我杨帆,不配沾,也不敢沾!我要走的路,得靠我自己的手,一锤子一榔头,在这土里刨出来!”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掌声响起!先是零星的,来自几位感同身受的社区干部和老人代表,接着迅速蔓延开来,汇成一片真诚而热烈的声浪!那些原本带着质疑目光的记者,此刻也纷纷按动快门,记录下这个穿着工装、站在一堆“土家伙”和泛黄笔记前、眼神坦荡如赤子的身影。

说明会成为了一场有力的反击。真相在老人朴实的证言、原始笔记的铁证和杨帆坦荡的剖白面前,水落石出。那篇恶意报道很快被平台撤下,发布者公开道歉。杨帆和他的“土办法”,非但没有被击倒,反而因这场风波获得了更广泛的关注和认可。更多的社区发来了合作意向,街道也加大了支持力度。

风波平息后的一个傍晚,杨帆难得早早收工。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敲开了家门。陈静茹正在阳台书桌前临帖。

“妈,”杨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期待,“给您带了样东西。”

陈静茹放下笔,抬眼看他。杨帆从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旧报纸包裹着的东西。他一层层剥开报纸,露出一个造型古朴粗犷、釉色浑厚温润的粗陶花盆。盆体并不完美,甚至带着手工拉坯留下的细微指纹痕迹和些许窑变的斑驳,却透着一股子沉稳厚重的泥土气息和生命力。

“跑了好几个窑厂才淘到的,”杨帆将花盆轻轻放在阳台空地上,眼神亮晶晶的,“老匠人手工拉的坯,柴窑烧的。透气,养根。比……比摔碎的那个青瓷的,结实。”他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期待。

陈静茹的目光落在那个粗陶花盆上。昏黄的灯光下,粗粝的陶土肌理清晰可见,浑厚的釉色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它没有青瓷的精致易碎,却像大地本身一样,透着一种沉默包容、历久弥坚的力量。她的目光又移向窗台上那盆疤痕与新生并存的玉树母株,再看看盆中那日益茁壮的新枝和嫩芽。

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她走到窗台边,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捧起了那盆承载了太多风雨与生机的玉树母株。

杨帆立刻会意,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端起那个崭新的粗陶花盆。母子俩配合默契,像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陈静茹将玉树带着温厚旧土的根系,稳稳地移入粗陶新盆之中。杨帆则拿起小铲子,将疏松新鲜的营养土,一铲一铲,仔细地填埋、压实,覆盖住那些虬结的根须和深褐色的疤痕。

当最后一捧土压实,玉树母株稳稳地伫立在粗陶新盆里时,窗外的城市已华灯初上。灯光透过玻璃窗,勾勒着它沉默而坚韧的轮廓。疤痕依旧,新叶舒展,嫩芽挺立。粗陶花盆温厚的质感与玉树沧桑的枝干、蓬勃的新绿,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仿佛它们本就该属于彼此。

陈静茹拿起喷壶,递给杨帆。杨帆接过,手腕悬空,让细细的水流如同温润的雨雾,轻柔地洒落在厚实的叶片上,洒落在新鲜的泥土上,也洒落在那个象征着新生与延续的粗陶盆上。

水珠在叶尖凝聚,在灯光下闪烁。泥土的气息与植物的清香,在沉静的空气里深深交融。陈静茹站在一旁,看着儿子专注浇水的侧影,看着新盆中沉默而充满生机的玉树。灯光在她花白的鬓角跳跃,在她沉静的眼眸深处,映照出一片辽阔而温厚的暖意。那暖意无声地流淌,浸润着伤痕,滋养着新绿,也深深地,锚定在这片被根须牢牢抓住的、温厚而坚实的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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