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昺的奏折一送出去,那笼罩在燕王府头顶上的乌云,似乎真的就散开了那么一点点。
最明显的,就是王府门口那帮锦衣卫和谢贵带来的兵。
虽然人还是那么多,刀还是那么亮,但那股子随时都要破门而入、杀人抄家的紧绷劲儿,松了不少。
原先是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苍蝇飞出来都得被刀劈两半。
现在呢,虽然还是围着,但偶尔有个采买泔水车进出,只要姚广孝那个老和尚在门口晃悠一圈,塞点银子,那些当兵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翻得底朝天了。
毕竟,钦差大老爷都说了,只要王府里的人老实待着,别闹事,那就是个大型的“养病所”。
谁愿意天天紧绷着神经跟一群“废人”过不去呢?
入夜。
北平城的更鼓敲了三下。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整个燕王府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黑暗中。
只有后院那个早就荒废了的佛堂附近,却有着一种诡异的热闹。
“嘎嘎嘎!”
“鹅鹅鹅!”
几百只大白鹅和鸭子,被圈在佛堂周围的院子里。
几个小太监大半夜的不睡觉,拿着长竹竿,在院子里来回轰赶。
那些扁毛畜生被赶得满院子乱跑,叫声震天响,那动静大得连两条街外都能听见。
负责监视后院墙头的几个锦衣卫,被这动静吵得直骂娘。
“这帮阉货,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养这么多扁毛畜生干什么?”一个锦衣卫捂着耳朵,往地上啐了一口。
另一个靠在墙根底下打盹的同伴翻了个身,嘟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那是那老和尚的主意。说是王爷疯了以后,就喜欢听这种热闹动静,听不见就睡不着觉,还会犯病乱咬人。为了伺候那位爷,这帮人也是拼了。”
“真他娘的晦气!”
那锦衣卫骂了一句,也就没再多管。
反正只要里面的人不翻墙出来,哪怕他们在里面养老虎,也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嘈杂的鹅叫声掩盖之下,那座荒废佛堂的地底下,却是另一番景象。
佛堂里供奉的那尊大肚弥勒佛像后面,有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
顺着暗门下去,是一条蜿蜒向下的甬道。
越往下走,那股子地面上的寒气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热的气浪,和那沉闷而有力的敲击声。
“当!当!当!”
那是铁锤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的声音。
这声音原本极大,若是放在地面上,半个北平城都能听见。
可现在,经过十几丈深的土层阻隔,再加上地面上那是几百只鹅鸭的“掩护”,传到上面去,就变得微不可闻,甚至被完美地遮盖了过去。
地下室极大。
那是姚广孝早在几年前,就借着修葺佛堂的名义,一点点偷偷挖出来的。
此刻,这里灯火通明。
几十个光着膀子的精壮汉子,正挥汗如雨。
红彤彤的炉火映照着他们黝黑的脊背,汗水顺着肌肉纹理流下来,还没落地就被那高温给蒸发了。
“快!这批箭头还要再淬一次火!”
“刀身的那个弧度不对,给我回炉重打!”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工头,手里拎着个大铁钳,扯着嗓子吼道。
没人说话,只有那一双双专注的眼睛,和那此起彼伏的打铁声。
而在地下室的最深处,有一间被厚重帘幕隔开的密室。
相比外面的热火朝天,这里安静得可怕。
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
朱棣。
那个白天还在暖阁里吃馊饭、跳冰湖、把自己折腾得不像个人的“疯子”,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他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寝衣已经换成了干净的便袍,头发虽然还没来得及梳理,散乱地披在肩上,但那张脸,已经完全变了。
没有傻笑,没有口水,更没有那种空洞呆滞的眼神。
那双眼睛,在烛火的跳动下,亮得吓人。
就像是一把藏在鞘里太久、终于露出了一寸寒芒的宝刀。
锐利,阴冷,带着股子让人不敢直视的杀气。
“王爷。”
姚广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外面都安排好了。张昺的人撤了一半,剩下的也都松懈了。那帮鹅叫得挺欢,把这里的动静盖得严严实实。”
朱棣接过参汤,并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暖着手。
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那不是装的,那是白天跳冰湖留下的后遗症。那种刺骨的寒意,即便是在这闷热的地下室里,仿佛还钻在他的骨头缝里。
“先生,这一关,咱们算是熬过去了一半。”
朱棣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不是松气的时候。张昺虽然松了口,但刀还在咱们脖子上架着呢。”
“王爷说的是。”
姚广孝那张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不过,这刀把子,正在一点点往咱们手里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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