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前夜 第157章 深海回响

听涛崖，名副其实。

这座岛屿的制高点，仿佛一柄黑色的利剑，刺破翻涌的浓雾，直面着浩瀚而愤怒的太平洋。悬崖之下，不再是众人登岛时那片相对平静的海湾，而是汹涌澎湃、颜色深得发黑的无尽汪洋。那暗红色的胶质物在这里似乎更加浓稠，如同巨兽血管中泵出的污秽血液，随着越来越狂暴的海浪拍击在崖壁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溅起的飞沫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能量侵蚀的刺痛感。

空气仿佛凝固了，又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狂风呼啸，卷起咸湿冰冷的水汽，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诡异光芒，与下方墨黑色的海面遥相呼应，仿佛天与海即将连接，共同释放出毁灭的灾厄。

“黑潮……这就是完全形态的黑潮吗？”一名战士看着眼前宛如地狱绘卷的景象，声音有些发颤。与这天地之威相比，人类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玄介，那位吹笛人，此刻面色凝重如铁。他迅速指挥着几名跟随上来的遗民，在悬崖顶端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上布置起来。他们清理出一片区域，用白色的贝壳粉末勾勒出复杂而古老的图案，那图案的中心是一个螺旋，外围环绕着波浪与巨鲸的纹饰，与祠堂壁画上的风格一脉相承。随后，他们在图案的几个关键节点摆放上晒干的海藻、某种巨大生物的牙齿化石，以及一小罐清澈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液体——那是从玄海长老权杖上那种晶体旁采集的“圣泉”。

“这是古老的海祭仪式，能放大你体内的共鸣，并将你的‘声音’，更清晰地传递到深海。”玄介对路岩快速解释道，他的声音在风浪中有些模糊，“但记住，仪式本身也是一把双刃剑。它会让你与深海的联系更加紧密，同时也意味着，黑潮的恶意和疯狂，会更直接地冲击你的精神。一旦守不住本心，你可能比‘朝阳号’上的人沉沦得更快、更彻底。”

路岩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充满负能量的空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走到仪式图案的中心，盘膝坐下。身下的岩石冰冷刺骨，但体内那股源自沙海金字塔的能量，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与呼唤，开始自行加速流转，带来一丝丝暖意。

宋茜指挥着战士们迅速在悬崖四周建立起简易防御工事，尽管她知道，如果黑潮中真的涌上来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来自“深泉”的攻击抵达，这些工事可能形同虚设。但她必须做好一切可能的准备。她走到路岩身边，蹲下身，用力握了握他冰凉的手，目光坚定：“路岩，集中精神。我们会守住这里。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住，我们都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暖流，穿透了周围环境的酷烈，注入路岩的心中。路岩回望她，看到她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支持。他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开始尝试摒弃外界的一切干扰，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去感知、去引导那股沉睡的力量。

玄介站在仪式图案之外，再次举起了那支油光发亮的竖笛。他深吸一口气，笛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笛声不再空灵悲悯，而是变得高亢、激昂，充满了穿透力与号召性，如同战鼓擂响，又如同在与天地间的狂暴力量争锋。笛声融入风啸浪吼之中，非但没有被淹没，反而像一根无形的定海神针，在这片混乱的能量场中，强行开辟出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路岩遵循着玄介之前的指导，以及体内能量的本能引导，尝试将精神力量沿着仪式图案放大后的“通道”，向着下方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延伸。

起初是一片混沌。

各种混乱、扭曲、充满恶意的意念如同冰锥，刺向他的意识。那是黑潮的低语，是无数被扭曲、吞噬的生灵残留的恐惧与痛苦，是“深泉”亵渎行为所散发出的纯粹邪念。它们试图侵蚀他，同化他，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路岩紧守心神，默念着宋茜的鼓励，回忆着“磐石”基地的责任，以强大的意志力构筑起一道精神壁垒，抵挡着这股精神污染。

他的意识不断下潜，穿透了粘稠的暗红色胶质层，进入了真正的、阳光无法触及的深海。

黑暗。绝对的黑暗。但在这物理的黑暗之下，是更加浓郁的能量黑暗。他“看”不到东西，却能“感觉”到。他感觉到庞大的、扭曲的生物在黑暗中游弋，它们散发着狂乱的能量波动，彼此厮杀，吞噬，又不断被黑潮同化，变成更加畸形可怖的存在。他感觉到海底山脉在异常能量的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裂开巨大的缝隙，喷涌出炽热的、却被污染成暗红色的岩浆。

而在这一切混乱、痛苦与疯狂的深处，他感觉到了一丝……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沉重的……存在感。

那感觉如同沉睡的山脉，如同亘古的星辰。它似乎与这片海洋一样古老，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伟力。但它此刻的状态极其不对劲，它的“梦境”充满了躁动、愤怒与被束缚的痛苦。黑潮的力量像无数条污秽的触手，缠绕着它，试图渗透它，扭曲它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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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新纪元前夜请大家收藏：()新纪元前夜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就是守护者？这就是玄海长老所说的，与琉球先民立下盟约的“海洋之子”，利维坦般的巨兽？

路岩集中全部精神，将体内那微弱却纯净的“源点”共鸣之力，如同灯塔的光束一般，小心翼翼地投向那庞大存在所在的方向。他不敢有任何敌意，只有最纯粹的呼唤与求助，夹杂着外界海洋正在承受的苦难景象，以及他们想要修复平衡的决心。

“醒来……请醒来……帮助我们……”

他的精神力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起初，那庞大的存在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被污染的躁动梦境中。但路岩没有放弃，持续地、一遍又一遍地发送着共鸣与呼唤。玄介的笛声在现实层面为他提供着锚点与增幅，让他不至于在深海的精神乱流中迷失。

突然，那庞大的存在……动了一下。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聚焦”。仿佛一个沉睡了千万年的意识，被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气息所触动，极其缓慢地，将一丝注意力投向了路岩这个渺小的“信号源”。

轰——！！！

路岩的整个意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一幅幅破碎、混乱、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画面，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 温暖的洋流，绚丽的珊瑚之城，无数发光的水母如同星辰点缀其间，庞大的巨兽悠然巡游，与各种海洋生灵和谐共存……那是“龙宫”未被亵渎前的辉煌时代。

· 巨大的、闪耀着柔和蓝光的“海渊之眼”，如同海洋的心脏，规律地搏动着，维持着整个海洋生态的能量平衡。身着古老琉球服饰的祭祀，在一种类似鲸歌的悠扬吟唱中，向它献上敬畏与祈祷。

· 然后，是钢铁的造物，如同丑陋的毒刺，刺穿了深海永恒的黑暗。穿着“深泉”制服的人类，用粗暴的能量武器驱赶、甚至杀戮守护的巨兽。他们在那绚丽的珊瑚之城上建立起了冰冷的金属设施，无数粗大的管道如同寄生虫的口器，刺入了“海渊之眼”……

· 蓝光开始闪烁，变得不稳定，最终被染上了一丝污秽的暗红。巨兽发出悲愤的咆哮，但那咆哮被更强的能量束缚场压制。平衡被打破，污秽的能量如同溃堤的洪水，从“海渊之眼”中喷涌而出，形成了最初的黑潮……

· 痛苦，无边的痛苦。不仅是巨兽自身的痛苦，还有整个海洋生态链崩溃时，亿万生灵瞬间湮灭或被扭曲时传递出的集体哀嚎……

这些记忆碎片携带着巨兽本身的庞大意念和情感冲击，几乎要将路岩的意识撑爆、冲垮。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坚守！”玄介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笛声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尖锐，如同利刃，试图斩断那些过于狂暴的精神冲击。

现实世界中，悬崖下的海面沸腾得更加剧烈了。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黑影开始在海面之下若隐若现，那轮廓远超任何已知的海洋生物。伴随着它的出现，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弥漫开来，甚至连翻涌的黑潮都似乎为之一滞。

“它要出来了！”有战士失声惊呼。

宋茜紧握手中的武器，手心全是冷汗，但她死死盯着路岩和那片海域，声音冷静地下令：“所有人，准备应对冲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她在赌，赌路岩成功了，赌这头远古的守护者，还保留着一丝古老的盟约与理智。

就在这时，路岩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一场最可怕的梦魇中挣脱。他大口喘着气，看向宋茜和玄介，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我……我看到了一部分记忆……‘龙宫’……‘深泉’……他们在抽取‘海渊之眼’的核心能量，进行某种……‘升华’仪式！黑潮是他们仪式不可避免的副产品，但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片黑影浮现的海域，眼中混合着恐惧与一丝希望：

“它醒了……但很痛苦，很愤怒……它认出了我身上的‘源点’气息……盟约，或许还有效……”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海面之下那庞大的黑影，缓缓地，朝着听涛崖的方向，移动了过来。伴随着它的靠近，整个海平面都开始不自然地抬升，仿佛一场毁灭性的海啸正在酝酿。

深海古老的回响，已然传来。而人类与这史前巨兽之间，关乎存亡的第一次真正接触，即将在这黑潮汹涌、风暴将至的悬崖边，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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