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午后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暹罗湾一处偏僻的废弃码头。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热浪,吹拂着码头上二十个如同磐石般矗立的身影。
他们便是即将前往非洲的先遣队。
统一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作战服,磨损严重的战术背心上插满了弹匣和各种装备,脸上涂抹着浓重的丛林油彩,只露出一双双或冰冷、或锐利、或带着嗜血兴奋的眼睛。武器是清一色的AK系改良型号,兼顾了可靠性与在非洲容易获取弹药的优势。每个人的背囊都鼓鼓囊囊,装满了单兵口粮、药品、净水片以及额外的通讯设备和电池。
“毒蛇”站在队伍前方,他没有像队员们那样涂抹油彩,黝黑的脸庞在烈日下如同刀削斧劈,阴鸷的眼神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他不需要用油彩来掩饰什么,他本身就是这片灰色地带最危险的掠食者之一。
这二十人,是巴颂从东南亚主营地数百名武装人员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其中有八名是跟随陈默从缅北炼狱杀出来的“老人”,意志如铁,手段狠辣;七名是原颂猜手下被吸纳后表现极其优异、并通过了严酷忠诚度测试的前毒枭武装;还有五名,则是后来通过各种渠道招募的、有实战经验(多为缅甸政府军逃兵或克钦独立军老兵)的亡命徒。
他们是“暗影”的獠牙,如今即将被投送到万里之外的新猎场。
“记住你们的身份。”“毒蛇”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压过了海浪声,“从现在起,你们是‘矛尖’战略资源咨询公司的雇员。我们是去非洲‘提供安保咨询’,不是去屠村。当然,”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如果咨询对象不配合,或者咨询环境需要‘清理’,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
队伍里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充满了对暴力的习以为常和对规则的蔑视。
“非洲不是老家。那里的虫子能要你的命,那里的太阳能把你的脑浆晒开,那里的部落武装可能拿着比你爷爷还老的破枪,但人数是你的一百倍。”“毒蛇”继续冷冰冰地训话,“收起你们的傲慢,但别丢掉你们的凶狠。一切行动听指挥,谁敢擅自行动,坏了老板的大事……”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暗影”,背叛和严重失误的下场,比死亡更可怕。
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艘看起来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中型货轮,如同幽灵般缓缓靠上码头。这不是普通的货轮,而是一艘专门从事灰色地带运输的“幽灵船”,船长和核心船员只认钱,不问货物和乘客来历。苏菲通过维克多·王的关系,支付了巨额费用,确保此行安全隐秘。
货轮放下舷梯,一个穿着脏兮兮背心、皮肤黝黑、叼着烟斗的矮壮男人站在船舷边,冷漠地朝着“毒蛇”打了个手势。
“登船!”“毒蛇”一挥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二十名队员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动作迅捷而有序,排成两列,沉默地踏上摇晃的舷梯,消失在货轮黑洞洞的舱门内。他们的脚步声在金属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很快便被海浪声吞没。
“毒蛇”是最后一个登船的。他踏上甲板,看了一眼这片孕育了组织,如今却显得有些局促的东南亚土地,眼神没有任何留恋,只有对新征途的冷酷期待。
货轮缓缓离港,驶向茫茫大海,目的地——东非,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
航程是漫长而枯燥的。队员们被安排在货轮底舱一个拥挤、闷热、散发着机油和货物霉味的隔间里。他们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检查装备、保养武器、补充睡眠,或者通过素察提供的加密平板,学习一些基础的斯瓦希里语单词和非洲常见部落的禁忌。他们是职业的杀戮工具,但也明白,了解猎物和环境,能让杀戮更有效率。
“毒蛇”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小舱室里,对着笔记本电脑研究素察传来的关于达累斯萨拉姆的情报,以及几个潜在初始目标的最新动态。屏幕上闪过达累斯萨拉姆港口的卫星图、当地军阀势力分布、以及一些矿产点和运输路线的信息。
航行了十几天后,货轮在某个深夜,悄然驶入了达累斯萨拉姆港的外围锚地。他们没有进入繁忙的主码头,而是在指引下,靠近了一处相对僻静、由私人控制的泊位。
夜色下的达累斯萨拉姆,城市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勾勒出与东南亚截然不同的天际线。空气中弥漫着非洲特有的、混合了灰尘、香料和海洋的气息。
一艘小型的、没有任何灯光的快艇如同鬼魅般靠上了货轮。
“毒蛇”带着队员们,利用绳梯,悄无声息地滑降到快艇上。货轮在他们离开后,便会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再次消失在广阔的印度洋上。
快艇载着他们,在黑暗的海面上疾驰,最终在一个布满礁石、人迹罕至的小海湾靠岸。队员们涉水上岸,迅速散开,占据有利地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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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植物气味,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还有一种无形的、躁动不安的氛围,与东南亚雨林的湿热压抑截然不同。
“毒蛇”看了看手腕上的GPS定位器,确认方位。根据计划,会有一个接头人来这里与他们汇合。
等待了约莫半小时,黑暗中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压低嗓音的询问,用的是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来自东方的商人?”
“来卖矛的。”“毒蛇”用约定的暗语回答。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这是一个白人男子,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剃着近乎光头的短发,脸上带着饱经风霜的痕迹和一道划过眉骨的旧疤。他穿着卡其色的短袖衬衫和多功能裤,脚下是一双磨损严重的沙漠靴,眼神锐利而谨慎,带着一种典型的雇佣兵气质。
“马库斯·范·德·韦斯特huizen,”男人自我介绍,伸出手,“你们可以叫我马库斯。‘矛尖’公司临时雇佣的本地顾问。”
“毒蛇”与他握了握手,能感觉到对方手掌的老茧和力量。“你可以叫我‘毒蛇’。”他没有透露真名。
马库斯的目光快速扫过“毒蛇”身后那二十名沉默而立、浑身散发着精悍和危险气息的队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评估。他见过很多雇佣兵和私人武装,但眼前这支小队透露出的那种冷酷、整齐划一的气质,与他以往接触过的杂牌军截然不同。
“车在后面,”马库斯言简意赅,“分两批走。不能直接进城,先去城郊的一个安全屋。”
在他的带领下,队伍悄无声息地穿过一片灌木丛,来到了土路旁。那里停着两辆看起来破旧不堪,但发动机盖下却隐约传来强劲动力声的丰田海拉克斯皮卡。
队员们熟练地分成两组,一部分人坐进车内,另一部分人则直接蹲坐在后车斗里,用帆布稍微遮掩。
车辆发动,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漫天尘土,朝着达累斯萨拉姆的郊外驶去。
马库斯和“毒蛇”坐在第一辆车的驾驶室和副驾驶。
“欢迎来到坦桑尼亚,”马库斯一边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避开路上的坑洼,一边用他那带着南非口音的英语说道,“或者说,欢迎来到非洲猎场。这里的机会和子弹一样多,就看你有没有命拿,有没有胆量抢。”
“毒蛇”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在夜色中显得朦胧而陌生的非洲景观,低矮的房屋、偶尔闪过的行人身影、以及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淡淡地回应:“我们就是来抢东西的。”
马库斯闻言,咧开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很多初来乍到的‘专业人士’,总喜欢把‘和平’、‘发展’挂在嘴边,最后往往死得不明不白。在这里,直接一点,活得久一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安全屋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地方,绝对安全。你们先安顿下来,适应一下气候和环境。接下来,是打算直接找活干,还是先摸摸情况?”
“先摸情况。”“毒蛇”看着窗外,“老板对刚果金东部和中非的‘业务’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些……不太受政府待见,但又守着些好东西的小团体。”
马库斯吹了声口哨:“胃口不小。刚果东部的泥潭,可是连联合国维和部队都头疼的地方。不过,越是混乱,越是适合我们这种人。”他看了一眼“毒蛇”,“我手头正好有几个‘客户’的资料,可能符合你们的要求。其中一个在中非共和国边境,控制着一个小型但品位极高的钻石矿,正被政府军和另一伙叛军夹击,岌岌可危。另一个在刚果金东部,占着一个钶钽铁矿的废弃矿坑,人手不多,但位置关键,好几个大佬都想咬一口。”
“把资料给我。”“毒蛇”命令道。
“到了安全屋就给。”马库斯点点头,“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里的‘咨询费’可不便宜,而且,收的是硬通货——美元、黄金,或者……武器。”
“钱不是问题。”“毒蛇”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马库斯不再多说,专注开车。两辆皮卡在夜色中穿行,将来自东南亚的先遣队,送往他们在非洲的第一个临时巢穴。
“毒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陌生的环境,潜在的敌人,未知的挑战……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东南亚的秩序已经开始束缚手脚,而这片广袤、原始、奉行**裸丛林法则的大陆,才是“暗影”这类组织真正能够肆意生长、膨胀的沃土。
先遣队已经成功登陆。
獠牙,即将在非洲的土地上,首次亮出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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