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吹过王家残破的院子。
风里,夹杂着一个少年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呜咽。
那扇被抵住的屋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被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李翠花探出半个脑袋,那张早已被泪水冲刷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担忧。
紧接着,王大柱高大的身影挤了出来,他一手扶着脱臼的肩膀,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一根断裂的凳子腿。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院子中央那个跪在地上的、单薄的身影上时,两个人的心,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
他们的儿子,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此刻正像个迷了路的孩子,跪在那片冰冷的泥地上,双肩剧烈地抖动着,哭得像要断了气。
“小虎!”
李翠花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把将王小虎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娘啊!”
母亲的怀抱,温暖而熟悉,却再也驱不散王小虎心中那股能冻结骨髓的寒意。
他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眼泪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老头儿,没了。
那个总是在他闯祸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偷偷帮他收拾烂摊子的老头儿,真的没了。
王大柱没有立刻上前。
他忍着胸口火烧火燎的剧痛,拖着沉重的步子,警惕地扫视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墙上的大洞,地上的血迹,散落的木屑,还有……那一滩黑色的、如同灰烬般的粉末。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瞎眼的老东西呢?
“爹……”
王小虎终于抬起了头,他通红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推开母亲,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地走到王大柱面前。
“你……你的伤……”
他伸出手,想去扶父亲那条脱臼的胳膊。
王大柱咧了咧嘴,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死不了。那……那个老东西呢?”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小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他伸出的手,轻轻搭在了王大柱受伤的肩膀上。
王大柱浑身一震。
一股温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从儿子的掌心传来,顺着他的胳膊,涌入四肢百骸。
那股暖流所过之处,胸口的剧痛,断骨的酸麻,竟奇迹般地,迅速消退了。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他那条本已动弹不得的胳膊,竟恢复了知觉。
他惊愕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月光下,王小虎的脸,苍白依旧,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让他感到陌生。
那里面,再没有了往日的顽劣与不羁,只剩下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
“小虎,你……”
“爹,娘,先进屋。”王小虎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这里,我来收拾。”
他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根黑漆漆的竹杖,和那本泛黄的线装古册。
入手冰凉,一股阴森之气顺着指尖就想往骨头缝里钻。
可这股阴气刚一入体,就被他体内那股磅礴的生命力,瞬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将这两样东西,随手揣进了怀里。
然后,他捡起那把依旧带着他体温的屠宰刀,开始沉默地清理院子里的狼藉。
王大柱和李翠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不安。
他们知道,今晚发生了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们的儿子,也好像,彻底变了个人。
两人不再多问,默默地回到了屋里,将那扇破门,勉强地掩上。
院子里,只剩下王小虎一个人。
他将父亲撞碎的墙砖,一块块垒好。
将散落的木头,一根根捡起。
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想用这种最原始的劳作,来麻痹自己那颗被掏空了的心。
可他越是想忘记,那个老头儿的身影,就越是在他脑海里清晰。
第一次见面时,那哭笑不得的呵斥。
捉弄村霸时,那老顽童般的得意。
保卫土地庙时,那故作深沉的指点。
还有最后,那一声穿透了识海的、决绝的咆哮。
“我去地府,和阎王谈判,不成我就撕了这生死簿!”
“我说的!”
王小虎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清冷的月亮。
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老不死的……”他哽咽着,骂了一句,“吹牛……吹了一辈子……最后一次……你倒是没吹……”
他知道,老头儿成功了。
用他自己的神位,用他自己的道行,用他灰飞烟灭的代价,把他从那本该死的册子上,硬生生地,给抠了下来。
可这代价,太重了。
重到他宁愿自己现在就躺在那片坟地里,也不愿用这种方式,换来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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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别惹小爷,我爷爷可是土地爷请大家收藏:()别惹小爷,我爷爷可是土地爷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也就在这时。
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地而起。
这风,不同于山野间的夜风。
它不冷,却阴。
不烈,却寒。
像是从九幽地府的缝隙里,硬挤出来的一丝气息。
风过之处,院角那几只还在不知疲倦鸣叫的秋虫,瞬间没了声音。
村子里,那几声零星的犬吠,也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王小虎猛地抬起头,握紧了手中的屠宰刀。
他感觉到了。
他的五感,在挣脱了生死簿的束缚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他能“看”到,村子上空那原本还算平稳的气流,正在变得混乱。
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灰黑色的气息,正从村子周围的坟地里、老井中、阴沟暗渠里,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那些,是游魂,是野鬼。
是平日里被土地爷神威镇压,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出来吸食几口冷气的阴物。
可现在,那股镇压着它们的力量,消失了。
它们像是挣脱了枷锁的囚犯,开始肆无忌惮地,在村子的上空盘旋、游荡。
甚至有几道胆大的黑影,已经飘到了王家小院的上空,用一种贪婪的、饥渴的目光,窥视着屋子里那两个阳气旺盛的活人。
王小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他没有抬头,只是将一股意念,混合着自己身上那股至阳至刚的血气,朝着天空,无声地释放了出去。
“滚。”
那几道盘旋的黑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瞬间作鸟兽散,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可王小虎的心,却沉得更深了。
他明白,这只是个开始。
土地神位空悬,阴阳失衡,这片他从小长大的土地,正在变成一个对阴物来说,不设防的乐园。
长此以往,村子里必然怪事频发,家宅不宁,甚至会闹出人命。
不行。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个老头儿用命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现在,该轮到我了。
王小虎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那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一种被悲伤淬炼过的、冰冷的坚韧。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想个对策。
突然,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一阵极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声音,顺着那股阴风,从村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哗啦……哗啦……”
那声音,很轻,很有节奏。
像是有人拖着一条沉重的、生了锈的铁链,正走在村里的土路上。
王小虎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针尖。
这声音,不属于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阴物。
那几只游魂野鬼,跟这声音的主人比起来,就像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的“秩序”。
仿佛它一出现,天地间的法则,都要为它让路。
他豁然转身,望向村口的方向。
在他的视野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亮起了两点幽绿色的光。
那不是灯笼。
更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两点绿光,正在不疾不徐地,朝着王家小院的方向,移动过来。
随着它们的靠近,“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每响一下,王小虎就感觉周围的空气,就更冷一分,更凝固一分。
他体内的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了。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它们的目标,是谁。
是那个为了他,搅乱了三界秩序的老头儿。
更是他这个,本不该再存于世间的……异类。
债主,上门了。
王小虎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的屋门。
他没有退。
也退无可退。
他双手握紧了那把锈迹斑斑的屠宰刀,迈开脚步,走出了院墙的破洞,独自一人,站在了通往村口的那条小路上。
月光,将他那道算不上高大、却异常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像一杆插在天地间的、孤独的标枪。
他,要用这身刚刚换来的凡骨,替那个老头儿,接下这笔来自地府的……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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