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突然从包里掏出个旧手机,屏幕裂了道缝,像条干涸的河,背面贴着块透明胶带,是父亲用的那部:“这是刘奶奶的手机,她上次犯病时,就是因为找不到虚拟按键,耽误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对年轻人来说可能只是刷条短视频的功夫,对她来说,是生死线。”她调出那段简化的紧急呼叫流程图,每个步骤都标着老人的反应时间,“张大爷测试时,找虚拟按钮用了一分二十八秒;李奶奶更慢,两分零五秒——实体按键不是LOW,是给生命留条后路,是尊重他们的反应速度。您所谓的‘高级’,在紧急情况下可能就是道过不去的坎。”
小王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纸张边缘被风吹得哗哗响:“夏姐!您少说两句!总监也是为了咱们好!这个项目要是黄了,咱们组都得喝西北风!”王总监的脸色铁青,把平板电脑摔在桌上,钢化膜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现在的用户谁还用实体按键?年轻人嫌土,老年人早晚也得适应!明天把方案改了,不然你就跟你的实体按键一起滚蛋!”
那天晚上,林夏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改方案,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像根细针。父亲刚做完白内障手术,麻药还没退,嘴里念叨着“算盘珠子得实在,拨一下动一下,不骗人,不像现在的计算器,按错了都不知道”。她把养老社区APP的紧急呼叫键做成了实体按钮,像颗红色的星星,嵌在屏幕下方,旁边加了行加粗的小字:“按这里,马上有人来帮您”,字体大得像幼儿园的识字卡。护工路过时多看了两眼,掏出自己的手机:“这界面真好,我妈眼神不好,肯定能看懂,比我给她下的那些强多了。”
凌晨五点,天刚泛白,林夏把最终方案发给王总监,邮件里附了段视频:刘奶奶用颤抖的手按下实体按键,三秒钟后护士就出现在门口,她笑得露出只剩两颗牙的牙床,皱纹里都盛着光:“这下我能睡踏实了,不用总惦记着找按钮了。”半小时后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通过。”没有标点,像声不情愿的叹息。
办公室的灯亮到清晨,小米趴在桌上打盹,嘴角还沾着面包屑,是林夏给她买的三明治。林夏给她盖了件外套,指尖划过键盘上磨亮的字母,“W”“S”“D”已经失去了棱角,突然想起父亲的话:“设计不是给机器看的,是给人用的。人有悲欢离合,有手抖的时候,有眼花的时候,机器没有,所以得把人的喜怒哀乐、不方便、不完美都揉进代码里,让冰冷的屏幕也带着点温度,知道疼人。”
阳光爬上显示器,在原型图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块融化的黄油。林夏点开新的需求文档,这次是给儿童绘本做交互设计,她在“翻页”按钮上画了只小小的蜗牛,背着重重的壳,慢慢吞吞地爬,像在说“别急,慢慢看,故事不怕晚”。她知道,这些简单的界面永远不会像花哨的APP那样耀眼,却会像父亲的算盘,在数字的世界里给人踏实的依靠,让每个使用者突然觉得:“这东西懂我,知道我眼神不好,知道我手会抖,知道我喜欢慢一点——就像个老朋友,不用多说,就懂你的难处。”
小米突然惊醒,揉着眼睛问:“夏姐,咱们这么慢,会不会被淘汰啊?人家一天能出三个方案,咱们改一个就得三天,还总跟总监顶嘴。”林夏指着窗外的老槐树,树影在玻璃上晃出温柔的弧度,枝桠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倔劲:“你看这树,长得慢,一年就长几厘米,却能活百年。好设计也一样,不用急,得让每个褶皱里都藏着人的温度,这才是真正的交互——不是人与机器的对话,是心与心的照应,是‘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烟花实在。”
键盘的反光里,林夏看见自己的影子,和父亲的身影慢慢重合。她拿起鼠标,在蜗牛按钮旁加了片小小的叶子,像给老朋友递了杯茶。代码在屏幕上流淌,像条温暖的河,带着那些看不见的褶皱——老人的眼花,孩子的慌张,普通人的笨拙,慢慢向前,流向每个需要被理解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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