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九鼎 第18章 九州缟素

我们接着续写这承载着国仇家恨与未来野心的沉重一章。

消息传到襄阳时，正值暮春。柳絮如雪，却远不及那自汴梁而来的噩耗冰冷刺骨。

“大梁……朱温……登基了……”

短短几个字，如同丧钟，在李炎的节度府邸内轰然敲响。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篡逆成为事实，当二百八十九年的李唐国祚被硬生生斩断，所带来的冲击，依旧让所有自诩为唐臣的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与窒息。

李炎站在书房窗前，背对着前来禀报的杜如晦和石敬，久久不语。窗外是襄阳城渐起的万家灯火，一片太平景象，而这景象之下，却涌动着亡国的暗流。

他猛地转身，脸上已看不到之前的悲怆吐血，只有一种沉郁到极致的平静，仿佛火山喷发前凝固的岩浆。他的目光扫过杜如晦与石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字一句，如同铁钉凿入木中：

“传令，山南东道全境——”

“上至官吏将佐，下至士农工商，自即日起，为昭宗、哀帝二位陛下，披麻戴孝，举哀三日！”

“三日内，禁婚嫁，禁宴饮，禁丝竹！违令者，以不忠论处！”

“三日后，于襄阳城外，汉水之滨，设祭坛，举公祭！我要让这汉水，都记住我大唐的血仇！”

命令如山，迅速传遍山南。顷刻间，繁华的襄阳城仿佛被抽走了颜色。家家户户挂起白幡，店铺撤下彩幌，行人换上素衣，就连孩童似乎也感知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收敛了嬉笑。一片缟素，从城镇蔓延至乡野。

一、 民心思唐：逝去的黄金时代

街头巷尾，茶肆酒坊，无人再敢高声语。老人们聚在槐树下，望着满城白幡，浑浊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贞观年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喃喃道，他脸上的皱纹里，仿佛刻着开元盛世的余晖。

“开元时，米贱如泥，咱襄阳的货物，能一路卖到长安西市，那才叫太平年月……”另一个老商人摇头叹息。

“谁能想到……咱大唐……就这么亡了？”一个中年士子捶打着膝盖，痛哭失声，“煌煌大唐，竟亡于一介砀山草寇之手！奇耻大辱啊！”

这些低语与哭声，汇聚成一股无声的洪流，那是百姓对昔日荣光的追忆，对现实离乱的痛楚，以及对未来命运的迷茫。这弥漫的悲愤，正是李炎此刻最需要，也最应引导的力量。

二、 遗脉决心：暗流下的誓言

节度府内室，慕容嫣正默默为李炎整理孝服。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夫君，”她将一件麻布孝衣披在李炎肩上，声音低沉而坚定，“唐室虽倾，但人心未死。你看这满城缟素，便是民心所向。”

李炎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与坚定。“阿嫣，我知道。这不仅是葬礼，更是誓师。从今日起，我李炎肩上扛着的，不再只是山南一道的安危，更是这天下亿兆黎民，对‘唐’字的最后念想。”

他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北方，那里是汴梁，是长安，是李氏祖陵所在。“这江山，他朱温坐不稳。我李炎，对天盟誓，必以朱温之血，祭奠两位陛下在天之灵！这李唐的社稷，由我来续！”

慕容嫣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如同实质般的火焰，知道那个在权谋中隐忍挣扎的夫君，此刻终于找到了最名正言顺、也最强大的动力——复兴。

三、 公祭大典：祀与戎的融合

三日后，汉水之滨。

一座高达三丈的祭坛巍然矗立，坛上供奉着昭宗、哀帝的灵位，周围旌旗招展，却尽是素白。坛下，文武官员、军中将士、士绅代表乃至自发前来的数万百姓，皆身着缟素，肃然而立，鸦雀无声。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与天际相连，悲壮之气，直冲霄汉。

李炎立于祭坛最前方，一身重孝，腰佩长剑，身形挺拔如松。他的身后，是面容悲戚却目光坚定的慕容嫣，是咬牙切齿、甲胄外罩麻衣的石敬，以及一众核心文武。

吉时已到，号角长鸣，其声苍凉，如泣如诉。

谋士杜如晦，作为李炎的首席文臣，手捧一卷以血与泪写就的祭文，缓步登上祭坛。他面容清癯，此刻更显肃穆，展开祭文，声音以内力逼出，清晰地传遍整个祭场，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悲愤与力量：

“维天佑四年，岁次丁卯，四月庚辰，朔……大唐臣子，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炎，谨率文武将吏、山南士庶，顿首泣血，昭告于昭宗睿文孝武皇帝、哀皇帝之灵前：

呜呼！皇天不佑，降此鞠凶！逆贼朱温，砀山猾虏，豺狼成性。窃弄国柄，残害忠良；白马驿边，碧血丹心尽化碧；洛阳宫内，冕旒衮服竟染红！弑君鸩后，人神共愤；篡唐立梁，天地不容！

忆昔太宗廓清寰宇，贞观之治，路遗不拾；玄宗励精图治，开元盛世，仓廪丰实……煌煌大唐，三百载基业，岂料断送于宵小之手！臣等肝肠寸断，血泪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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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残唐九鼎请大家收藏：()残唐九鼎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然，社稷虽倾，人心未死；国仇家恨，岂敢或忘！臣李炎，虽才疏德薄，然既为李唐血脉，受国厚恩，值此危难，敢不效命？今率山南忠义之士，对汉水立誓，对苍天盟心：

必秣马厉兵，枕戈待旦，扫除凶逆，克复两京！

愿以朱温之首，献于陵寝；必以逆梁之血，祭我旌旗！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祖宗英灵，伏惟尚飨！”

祭文读罢，杜如晦已是声音哽咽，坛下更是哭声震天。那不仅仅是对两位皇帝的哀悼，更是对一个时代逝去的 collective grief（集体悲恸），以及被这篇祭文重新点燃的、名为“复仇”与“复兴”的火焰。

李炎上前一步，“锵”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天，声如雷霆，盖过了万千悲声：

“诸君！可愿随我，诛国贼，复唐室？！”

“诛国贼！复唐室！”

“诛国贼！复唐室！”

石敬第一个振臂高呼，随即，数万军民同声相和，声浪滚滚，如汉水奔流，如山岳崩摧，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那素白的浪潮，此刻化作了复仇的怒涛。

慕容嫣站在李炎身侧，看着丈夫如同出鞘利剑般的背影，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军民，她眼中的悲伤渐渐被一种坚毅所取代。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踏上的，是一条无法回头，只能前进，直至巅峰或毁灭的道路。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这一场极尽哀荣的公祭，不仅是对过去的告别，更是对未来的宣告。李炎，以此为起点，将“复兴唐室”的大旗牢牢握在手中，将积郁的民气与军心，凝聚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汉水呜咽，见证着这悲壮的誓师。而风云，已开始为新的霸者汇聚。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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