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锈 第2章 裂缝中的光

九月的雨裹着潮湿的凉意，在教室玻璃上蜿蜒成蛛网状的裂痕。池念安将校服外套裹紧些，忽然听见走廊传来高跟鞋敲击瓷砖的脆响。班主任温瑶抱着一摞试卷推门而入，藏青色西装套裙紧绷着她纤瘦的身躯，鬓角别着的银色发卡压不住几缕倔强翘起的白发。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学生，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后排男生咽口水的声音。

这次单元测试，咱们班平均分年级垫底。试卷砸在讲台上发出闷响，油墨未干的分数单像雪片般飘落，有些同学别以为躲得过月考，知识漏洞迟早要补！陈淑芬推了推眼镜，目光突然定格在第三排，池念安，你上来把错题讲一遍。

粉笔灰簌簌落在手背，池念安盯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解题步骤，听见叶瑾希嗤笑的声音：连解题格式都写不对，装什么认真学习？后排传来压抑的窃笑，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才惊觉咬破了嘴皮。

放学铃声响起时，雨势愈发凶猛。池念安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动作，直到教室只剩下她和值日生。书包拉链突然卡住，她蹲下身用力拉扯，却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慌忙间扯断了拉链，数学试卷散落一地，鲜红的78分在积水里晕染开来。

这么晚还不回家？温瑶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池念安抬头时，看见老师的目光落在试卷上，最近学习状态下滑得厉害，别让家庭影响成绩。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开一道惊雷，照亮了老师眼底转瞬即逝的怜悯。

回到家时，玄关感应灯骤然亮起。母亲穿着真丝睡袍倚在门框，手里捏着弟弟的满分试卷，发梢还滴着水。茶几上散落着撕碎的画纸——那是池念安昨天偷偷画的江橙望帮她解题的场景。考这点分数还有脸画画？试卷甩在脸上生疼，看看你弟！钢琴比赛拿了奖，月考又是年级前十！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炸开。池念安盯着满地狼藉，突然发现那些瓷片的纹路像极了教室玻璃上的雨痕。父亲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带着熟悉的古龙水味道：大晚上吵什么？明天还有个重要饭局，念念记得穿那条白裙子。

深夜的台灯下，池念安用胶带仔细粘着撕碎的画纸。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江橙望发来的消息：明天早自习前，我在图书馆等你讲错题。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毛毛细雨，月光穿过云层，在笔记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摸着作业本边角被雨水浸湿的痕迹，忽然想起下午江橙望弯腰帮她捡试卷时，校服袖口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月考那天清晨，池念安在校门口撞见叶瑾希和她的小团体。听说某人要抱学霸大腿？叶瑾希晃着新发的校服领带，可惜啊，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天生的聪明人。跟班们爆发出刺耳的笑声，池念安攥紧书包带，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考场里，温瑶抱着保温杯来回踱步，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池念安盯着试卷上最后一道压轴题，江橙望讲解时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把坐标系翻转试试。笔尖划过草稿纸，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正好落在解题步骤的关键处。

发榜那天，校园广播里播放着表彰名单。池念安在图书馆整理错题本，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进步幅度最大奖——池念安。纸张被风吹散的瞬间，她抬头看见江橙望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两罐可乐，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她的课桌。

恭喜啊，大功臣。江橙望晃了晃可乐，拉环弹出的气泡声清脆悦耳，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有本新书特别适合你。池念安低头时，发现他运动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像春天刚破土的嫩芽。

回家路上，晚霞把云层染成蜜糖色。池念安推开家门，意外看见母亲在擦拭相框。你小时候学画画，把颜料泼得到处都是。母亲的声音很轻，相框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灿烂，明天带你去买新画具吧。

阳台上的多肉植物抽出了新芽，在暮色里舒展着嫩绿的叶片。池念安趴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晚霞渐渐变成深蓝色。她知道黑暗不会彻底消散，但那些零星的温暖，就像此刻夜空中第一颗亮起的星星，足够照亮漫长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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