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庄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宁静中。
裴琰站在山庄临时系泊小船的浅水处,身后跟着裴七和另一名面容沉静的护卫。
洪水确实退了不少,昨日还能没过膝盖的浑黄水面,此刻只余小腿深浅,流速也缓了下来,露出更多被泥浆覆盖的田埂和倒伏的树木。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肆虐。
“大人,水路虽可行,但杂物甚多,需小心避让。”裴七检查着狭长的小船,低声道。
“嗯。”
裴琰应了一声,目光投向更远处。山庄因地利受灾较轻,但外界必是满目疮痍。
他今日必须赶到县城。
“出发。”裴琰利落踏上小船。
裴七二人撑篙,小船灵巧地划开水面,驶离山庄。
起初水路尚可,越往外,景象越惨烈。断壁残垣,漂浮的遗物,空气中隐约的异味,都让裴琰面色沉凝,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必须尽快行动。】
小船行进约一个多时辰后,在一处泥泞斜坡前搁浅。
“大人,前面水浅,船过不去了。”裴七回报。
“弃船,步行。”裴琰率先踏上泥泞。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走了约两刻钟,前方一片相对高燥的空地上,出现了一辆歪斜陷入泥坑的青帷马车,样式精致,显然主人非富即贵。
车夫正狼狈推车,一个丫鬟急得跺脚。
车旁,站着一位身着鹅黄绫缎裙衫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垂鬟分肖髻,簪着珠花,耳坠明珠。
容貌秀丽,只是此刻裙鞋沾泥,面色惶急,破坏了那份精致。
裴琰目光一扫,脚下未停,打算绕行。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节外生枝。
“前方那位公子!请留步!”
鹅黄衣裙的少女却急切地唤道,声音清脆,带着一种这个时代女子自然养成的几分不容轻易拒绝。
裴琰脚步未停,仿若未闻。
裴七立刻会意,侧身半步,微微挡住自家主子可能被直视的方位,同时沉声对那小姐方向道:
“我家主人有急事,不便耽搁,姑娘另请他人相助吧。”
“公子!”
那小姐见裴琰毫无停顿,甚至护卫代为回绝,心中讶异更甚,也顾不得许多,竟提着裙摆,快走几步,试图更靠近些,目光灼灼地落在裴琰挺拔的背影和侧脸上。
走得近了,她更清晰地看到裴琰的样貌气度。
男子面容俊朗,眉眼深邃,即便衣着简素沾尘,那份沉稳冷峻的气场却扑面而来,绝非她平日所见那些或文弱或殷勤的男子可比。
在这满目疮痍的郊野,这般人物,宛如砾石中的明珠。
她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云朝女子稀少,尤其是官宦阶层,适龄未娶或愿纳新夫的女子,向来有挑选的余地。
眼前这位,虽不知具体身份,但观其气度风采,实属难得。
“公子,”
她声音放柔了些,却依旧清晰,努力维持着官家千金的仪态,又透出恰到好处的恳求,
“小女子姓苏,家父乃青川县丞苏明远。返城途中马车陷此,实是无奈。
这荒郊野外,心中着实不安。公子气宇不凡,必是磊落君子,可否……仗义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特意点明父亲官职,既是彰显家世,也是暗示对方:帮助一位县丞千金,或许并非全无好处。
裴琰终于停下脚步,并非被说动,而是觉得这女子有些纠缠。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清冷地落在苏小姐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对女子容貌或家世的惊艳或考量,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疏离,让苏小姐准备好的盈盈眼波和柔婉姿态瞬间有些无处着落。
“苏小姐。”
裴琰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既有车夫丫鬟在侧,何谓不安?
马车既陷,人力难出,当机立断,弃车步行方是上策。
从此处往县城,步行约一个时辰可达。滞留于此,空耗时日,于你无益。”
他语速平稳,道理清晰,却字字透着“莫要耽误我正事”的意味。
苏小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羞恼。
她何曾被男子如此直接、甚至近乎无情地拒绝过?
平日里那些男子,哪怕心中不愿,表面也多是客客气气,甚或主动讨好。这人竟……
她不甘心,目光在裴琰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些许松动,同时心思急转。
这般品貌气度的男子,若是尚未婚配,或是其妻主身份不高……她家中正夫之位虽已有定,但侧夫之位尚有缺,若能得此佳偶……
“公子……”
她还想再说什么,声音更软,眼眶也微微泛红,试图激起对方怜惜。
裴七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上前半步,姿态恭敬却不容逾越地挡在了苏小姐和裴琰之间,拱手道:
“苏小姐,我家主人确有十万火急的公务在身,关乎灾民性命与县城安定,片刻延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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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穿到古代娶多夫请大家收藏:()穿到古代娶多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小姐明理,还请体谅。步行回城,虽辛苦些,却最是稳妥。若实在需要护卫,小姐家的车夫孔武有力,足以护持。”
裴七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裴琰所忙之事的重要性,又给出了解决方案,还“贴心”地建议用她自家车夫,彻底堵住了对方借机攀附或纠缠的由头。
另一名护卫也悄然挪动位置,隐隐成护卫之势,眼神警惕。
苏小姐被裴七这番话噎住,再看裴琰,对方已重新转身,显然连多一句解释都不愿给予,那副冷然离去的姿态,仿佛她与路边的泥石并无区别。
她脸上红白交错,羞愤难当。
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尤其是来自一个如此让她心动的男子!
可对方护卫所言又让她不敢真个胡搅蛮缠。
万一对方真是府城甚或更高级别的官员……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步履稳健地迅速远去,消失在残破的风景里,徒留一腔懊恼、不甘和隐隐的心动。
“小姐……”丫鬟怯生生上前。
“看什么看!还不快想办法!”
苏小姐把怒气撒在丫鬟和车夫身上,狠狠跺脚,昂贵的绣鞋又陷进泥里几分。
她回头望着裴琰消失的方向,咬了咬唇。
【那般人物……究竟是谁?青川县何时来了这样的人物?】
她心中暗忖,【等回了县城,定要打听清楚!】
裴琰三人走出许远,直到彻底看不见那马车,另一名护卫才低声嘀咕:
“这位苏小姐,倒是主动。”
裴七瞥了同伴一眼,没接话,只是看向前方脚步不停的裴琰,心中暗想:
自家大人这等人才,被女子青眼相加实属寻常。
只是大人向来厌烦这等无谓纠缠,心思又早已系于山庄那位与众不同的县主身上……这位苏小姐,怕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裴琰对身后的议论恍若未闻。
他心中记挂的只有县城的乱局和亟待处理的公务。
至于那位苏小姐,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只是……脑海中忽然闪过沈宁玉的脸。
若是她遇到类似情况,大概会更干脆利落地拒绝,或许还会附带一个嫌弃的白眼?
这个念头让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收敛。
脚步加快,向着青川县城快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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