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游染可谓对画画一窍不通。
可她欣赏过很多名画,也包括一些后现代的,新兴的艺术家们的作品,其中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一位叫草间弥生。
草间的作品并不限于作画,还有雕塑,人体艺术等。
大多都与波点有关,再加之对比度极高的色彩,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容易被吸引。
对于游染这种普通人来说,作品的艺术性她判断不了,但她的确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被那种对比度极高,极富张力的画面。
而此刻,她仿佛变成了那位艺术家。
鲜红色的烛泪像是血滴一般,一点一点滴在纯白色的睡裙上。
从稀疏变得密集,甚至叠加起来,成为更深的酒红色,斑驳错落。
红白两色的对比度太高,整个画面给人的冲击极大,让人不由沉溺其中,以至于游染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纪安和那微小的呼吸变化。
是在她不小心滴偏了,泪落在了对方露出的手臂上,并成功引出一声娇软的轻呼时,游染才发现纪安和的状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纪安和在发抖。
惹人怜爱的,轻微的抖动。
像是一只在林间躲雨的小雀,哪怕是一点小小的迸溅都让它如临大敌,但在发现没事之后,又紧紧地用羽毛把自己包裹起来,连眼睛都不敢露,只看到黄黄的,小小的喙。
“疼吗?”
游染轻声问。
她不敢高声,怕吓到了小雀,也怕破坏这安静的,微妙的气氛,纪安和的声音就像是从心底挤出的气声:“不……不疼……”
的确不疼。
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刺激。
因为蒙上了眼睛,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剩下的四感都被提高到了极致。
每次被烛泪滴到,她都会有一种被惊吓到的错觉,其实那一点点冲击感根本算不得什么。
也就是她现在的状态特殊,要是放在平时,光是眼睛接收到的信息,就足够她忽略这点惊吓了。
原来,这就是蒙眼的意义。
纪安和静静地感受着,她闻到了一股幽香的气味,很特别,也很高级,她想,那一定是蜡烛燃烧的气味。
她还听到了游岚的呼吸,从一开始的慌张无措到现在的悠长深邃,让她觉得,对方一定也在享受这种感觉。
平时被忽略的这些小细节,在这一刻全都活跃了起来。
她用嗅觉,触觉,听觉描绘出了一副画面,在画面里,游岚举着大大的画笔,在她幻化成的画布上仔细涂抹着。
坦白说,有些涩。
纪安和甚至有点为变成画布的自己感到羞涩,那种被全神贯注注视的感觉,被随心所欲处置的感觉,被慢慢变成对方手中作品的感觉,是一种失去自我,但又无比安心的开阔。
她把自己交给了游岚,任其处置。
这种暗示的力量是巨大的,在这一刻,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单纯地作为一个物件存在着。
甚至连父母的仇恨,未来的规划,都可以不去想,不去谋划,卸去了所有社会责任之后,她得到了难得的轻松。
在此之前,纪安和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