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将账册扔在司库面前的地上,纸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其中一页卷起来,正好遮住司库的脸。那页上 “硫磺五十斤” 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前发黑。
“不…… 不是我的……” 司库的声音细若蚊蝇,他想把账册踢开,脚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是你的?” 校尉蹲下身,用刀背挑起账册的一角,“这上面的小楷,跟你东宫库房的入库单笔迹一模一样。王司库当差二十年,难道连自己的字都不认得了?”
司库的头抵在冰冷的泥地上,额头磕出个红印。他想起年轻时在书坊当学徒的日子,先生总夸他的小楷写得有风骨,说他能靠着这笔字吃上公家饭。后来进了东宫,他的账册总是最工整的,李承乾还赏赐过他一方端砚…… 那些荣耀如今都成了扎向他心口的刀子。
“爹,我怕……” 狗剩的哭声越来越弱,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叶子。
校尉瞥了眼缩在墙角的孩子,对士兵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立刻架起司库,铁链勒得他手腕生疼,粗糙的铁环磨破了皮肉,渗出的血珠顺着铁链滴在地上,与散落的米粥混在一起。
“搜库房!” 校尉起身时,铁靴碾过地上的账册,发出纸页碎裂的轻响。
库房在院子最里面,是用青石砌的小屋,门是百年老榆木做的,上面挂着把黄铜大锁,锁鼻上锈迹斑斑。一个士兵举起斧头,“哐哐” 两下劈开锁头,铁锁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推开库房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阳光透过狭小的气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无数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库房里堆着半袋小米,袋口用麻绳扎着,露出里面发黄的米粒。几个陶罐倒在地上,里面的咸菜水淌了一地,腌萝卜在泥水里泡得发胀。墙角靠着个破旧的竹筐,里面装着些锈迹斑斑的农具 —— 那是他早逝的爹留下的锄头和镰刀。
“按账册第三十七页找。” 校尉的声音在库房里回荡,带着空旷的回音。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一个人翻检小米袋,把米粒倒在地上,用枪杆扒拉着寻找;另一个人举起陶罐,对着光看有没有夹层;还有一个人用刀柄敲击着墙壁,听声音有没有异常。
“大人!这里是空的!” 敲击墙壁的士兵突然喊道。他正敲着东墙的第三块砖,声音明显比其他地方空洞,像敲在木桶上。
校尉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那块砖,果然听到 “咚咚” 的空响。他示意士兵用撬棍,两个士兵合力将撬棍插进砖缝,“嘎吱” 一声,那块一尺见方的青石砖被撬了下来,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铺着层油纸,油纸上放着个黑陶罐,罐口用红布盖着,布上还系着根麻绳。一个士兵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把陶罐抱出来,陶罐入手沉甸甸的,晃了晃,里面传来细碎的 “沙沙” 声。
“打开。” 校尉的声音有些发紧。
士兵解开麻绳,掀开红布,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 那是硫磺特有的辛辣味,跟司农寺香皂工坊飘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校尉探头一看,陶罐里装着淡黄色的粉末,颗粒细腻,在光柱里泛着莹莹的光泽。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捻了捻,粉末立刻附着在皮肤上,带着冰凉的触感。“多少斤?”
“回大人,约莫二十斤。” 士兵用随身携带的秤称了称,秤砣在秤杆上晃了晃,停在 “二十” 的刻度上。
校尉拿着陶罐走出库房,阳光照在硫磺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一把把小刀子。他把陶罐重重放在司库面前,与地上的账册并排摆放。
“人赃并获,” 校尉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王司库,你还有何话可说?”
司库的目光从账册移到陶罐,又移到墙角瑟瑟发抖的儿子,突然 “噗通” 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是太子…… 都是太子逼我的!” 他涕泪横流,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灰泥,在下巴上汇成一道道黑水流,“十年前他让我记这些账,说事成之后给我良田百亩…… 我一时糊涂啊!”
他想起李承乾当时的样子,穿着锦缎常服,手里把玩着玉佩,轻描淡写地说:“王司库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记,什么不该问。” 他当时看着太子年轻的脸,怎么也想不到,那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如此狠毒的心思。
“硫磺是用来……” 校尉追问。
“是用来…… 烧工坊的……” 司库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李元昌说,李杰的香皂工坊是陛下的钱袋子,烧了那里,就能断了陛下的财源……”
“爹!” 狗剩突然冲过来,抱住司库的腿,“你别说了!我们回家!”
司库摸着儿子的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这孩子自小没了娘,跟着他吃了太多苦,穿的是补丁衣服,吃的是陈米咸菜,唯一的玩具是个用泥巴捏的小狗…… 他原想等太子事成,让孩子进最好的书坊读书,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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