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洗冤录之十二奇案 第178章 功过谁评，归隐田园

三艘战船押解着钦犯“莲尊”及其部分核心党羽，携带着查封的大量证物，缓缓驶入天津卫军港时，消息早已通过快马传遍了京师。整个京城为之震动，朝野上下目光再次聚焦于凌越身上。

这一次，不再是怀疑和审视，而是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谁能想到，这个一年前还只是地方按察使的年轻人，竟真的以一己之力，撬动了盘根错节的庞大阴谋，将触手伸及海外的巨枭擒拿归案？

码头上，兵部、刑部、都察院乃至司礼监都派来了高阶官员迎接，场面隆重却透着一种微妙的紧张。莲尊被戴上重枷黑布头套，由最精锐的锦衣卫层层押送，直接送入诏狱最深处，看守级别甚至超过了之前的徐阶。

凌越没有立刻回家，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染了海风与硝烟味的官服，便直接带着王砚、秦虎以及最重要的那本加密名册和莲尊的部分实验笔记，入宫复命。

乾清宫内，万历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凌越，看着他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神，久久没有说话。御案上，放着那本刚刚由凌越呈上、并由王砚初步破译了部分关键名字的名单。

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根刺，扎在皇帝的心头。范围之广，渗透之深，远超他最初的想象。这已不仅仅是一个案子，而是一场对朝廷肌体的彻底清洗。

“凌越，”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如释重负，“你……又为大明立下了一件不世之功。”

“臣不敢居功。此乃陛下洪福齐天，将士用命，方能使妖孽伏诛。”凌越叩首，语气平静。

“功就是功。”皇帝摆摆手，目光再次扫过那份名单，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依你之见，这份名单，该如何处置？”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名单上有些人罪证确凿，有些人可能只是被利诱或胁迫，若一概严惩，势必引起朝局动荡。

凌越沉吟片刻，朗声道：“陛下，首恶必办，协从需查。臣以为，当由三法司与锦衣卫、东厂组成联合查案组，根据名单及现有证据，逐一核实罪行轻重。对于核心党羽、罪大恶极者，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对于被蒙蔽、利诱或情节较轻者，可视情况革职、流放或给予戴罪立功之机。如此，既可肃清余毒，又可避免株连过广，动摇国本。”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凌越此举，既展现了坚决铲除奸佞的态度，又体现了顾全大局的政治智慧，并非一味嗜杀的酷吏。

“准奏。此事，就由你牵头负责，朱希忠、冯保协同办理。”皇帝下了决心，“务必办成铁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臣，遵旨！”凌越知道，这又是一个艰巨无比的任务，但义不容辞。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整个京城官场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地震。根据名单和查获的证据，锦衣卫和东厂的缇骑四处出动，不断有官员、太监、乃至勋贵被悄然带走调查。菜市口时隔多年，再次迎来了重量级的钦犯被明正典刑。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气氛肃杀。

凌越作为总负责人，日夜忙碌，审讯、核实证据、判决……他力求公正，不枉不纵，但每每看到那些昔日道貌岸然者如今悔恨的嘴脸，或者那些被牵连的家眷无助的哭泣，心中总是充满了压抑和疲惫。他越发理解到，法律的冰冷背后，是复杂的人性和无数被牵扯的人生。

在这期间，对莲尊林复的审讯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凌越的心理攻势和确凿证据面前，这个疯狂的老者似乎也意识到大势已去，或许是出于一种炫耀心理，他断断续续交代了更多惊人的细节：包括他如何利用海外基地进行各种危险实验，如何与倭寇、西洋海盗势力相互利用，甚至透露他确实一直在寻找传说中的“永乐大典”正本的下落，认为其中隐藏着前朝搜集的、足以颠覆世界的“秘术”……

这些口供，都被详细记录在案，呈报皇帝。万历皇帝看后，沉默良久，最终下令将这些涉及“秘术”的骇人部分永久封存，绝不允许外传。

尘埃，渐渐落定。

这一日，凌越终于处理完了大部分积压的案件，将后续的扫尾工作移交了出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独自一人，漫步来到京师西郊的一处高坡上。远处是巍峨的紫禁城，脚下是即将返青的田野，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荆澜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荆澜，”凌越望着远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说，我们做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扳倒了徐阶，擒获了林复，清洗了朝堂……可是，真的能彻底扫清这世间的黑暗吗？或许……只是换了一拨人，换了一种方式？”

沈荆澜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世间或许永远都有阴影，但正因为有夫君这样的人，愿意秉烛前行，才能照亮一方天地，让更多的人免于恐惧和迫害。徐阶、林复伏法，东南沿海能安宁数年，边境将士能少些枉死，宫中能少些冤魂……这便是值得的。至于将来……问心无愧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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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的初衷，想起那些枉死的冤魂，想起这一路走来的艰难险阻。如今，最大的威胁已经铲除，皇帝的信任达到顶峰，官位显赫，似乎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但他的内心，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倦怠。他厌倦了官场的倾轧，厌倦了无尽的阴谋和杀戮，厌倦了每一次都要在情与法、理想与现实之间艰难权衡。

他想要的，或许不是位极人臣，而是心安理得。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无论风雨都坚定支持自己的女子，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荆澜，”他轻声说，“等手头这些事情彻底了结，我们……离开京师吧。”

沈荆澜抬起头，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理解和温柔：“夫君想去哪里？”

“回江南吧，或者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凌越的目光变得悠远，“开一间小小的医馆，你行医救人，我或许可以写点东西，把这一生的见识、破案的心得，还有那些律法、医学的知识，整理出来，传给后人。平平淡淡，或许更好。”

沈荆澜嫣然一笑，紧紧回握他的手：“好。夫君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融为一体，温暖而宁静。

远处的紫禁城依旧巍峨，但那权力的中心，似乎已离他们很远。

凌越知道，属于他的战场，或许已经改变了。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生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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