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洗冤录之十二奇案 第19章 夜探河道，亲遇“鬼船”

望河楼的宴席，最终定在了两日后。钱贵派人传话，说是临时有批紧要的漕粮要调度，脱不开身。

凌越心知这或许是对方的又一轮试探，看他是否沉得住气，便安然在临河镇那家小客栈住下，每日里只让秦虎外出打听些市井消息，自己则大多时间待在房中，看似悠闲，实则不断在脑中推演着各种可能。

期间，刘老四悄悄来过一次，脸色不太好看，说是蒋坤那边的人这几日动作频繁，似乎在暗中调集人手和快船，不知意欲何为。他还提到，那伙北方客商所在的货栈，守卫极其森严，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偶尔见到有蒙着厚布的大车进出，也不知运载何物。

凌越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蒋坤调动人手快船，北方客商神秘货物……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某个即将发生的行动。

就在望河楼宴席的前一夜，晚饭时分，秦虎从外面匆匆回来，掩上房门，神色凝重地低声道：“大人，打听到了。蒋坤手下最得力的几个舵把子，今晚都被召去了‘翻江鲨’的老巢喝酒。而且，有兄弟看见，天黑前，有两艘吃水不深的快船，悄悄驶出了蒋坤的私人码头，往上游老鹳咀方向去了，船上盖得严严实实，但摇橹的架势，一看就是帮里的好手！”

老鹳咀！快船！今夜！

凌越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一闪。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了起来！

“他们要在今夜动手！”凌越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

“大人，您的意思是……那‘鬼船’？”秦虎倒吸一口凉气。

“十有**！”凌越快速思索着，“钱贵拖延宴席，蒋坤调集人手，北方客商提供‘货物’……他们定是计划在今夜，再次制造‘鬼船’撞船事件！我们必须亲眼看到！”

“大人，太危险了！”秦虎急道，“老鹳咀那段水路晚上根本没人敢走，迷雾重重，暗礁遍布，万一……”

“没有万一！”凌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唯有亲见，才能破解其诡计！秦虎，你立刻去找刘老四，让他想办法弄一条不起眼的小舢板，再找两个绝对可靠、熟悉老鹳咀水路、嘴巴严实的兄弟，备齐水靠、绳索、长篙，我们今夜就去老鹳咀‘钓鱼’！”

秦虎见凌越决心已定，知道劝不住，一咬牙：“遵命！卑职这就去办！定护大人周全！”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浓厚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运河，能见度不足数丈。河水在黑暗中无声流淌，偶尔传来几声古怪的水响，更添阴森。

一条窄小的乌篷舢板，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雾，向着上游险峻的老鹳咀水域驶去。凌越和秦虎都换上了紧身水袍，外面罩着深色粗布衣裳。刘老四亲自掌舵，他一个叫水猴子的兄弟则在船头探水，另一名精悍的漕丁手持长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舢板随着水流轻轻摇晃，冰冷的雾气沾湿了每个人的头发和衣衫。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微哗啦声，以及远处不知名水鸟偶尔发出的凄厉叫声，听得人心头发毛。

“大人，就在前面了。”刘老四压低嗓门，指着前方雾气更浓处，“那里水流最急，暗礁像老鹳的嘴一样探出来，最容易出事。咱们就在这片芦苇荡里藏着。”

舢板小心翼翼地驶入一片茂密的枯芦苇丛中，刘老四和水猴子用长篙轻轻定住船身，将其完美地隐藏起来。

等待。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冷和潮湿不断侵蚀着身体。凌越却毫无倦意，双目如同最敏锐的鹰隼，透过芦苇的缝隙，死死盯着雾气迷蒙的河道。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混合着紧张与临近真相的兴奋。

忽然，极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像是……沉闷的鼓声？又像是某种有节奏的号子，但极其微弱，穿透浓雾，变得扭曲诡异。

“来了……”刘老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果然像是许多人在压抑着呼喊，伴随着某种硬物敲击船舷的沉闷声响。

紧接着，迷雾深处，缓缓现出一个巨大、模糊、漆黑的轮廓！

那是一艘船的影子！但极其古怪！它似乎没有帆，或者帆是破败不堪的，桅杆歪斜。船上不见一丝灯火，如同漂移的坟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速度却并不慢，正以一种诡异的、直挺挺的姿势，向下游冲来！

“鬼……鬼船！”水猴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差点松开手里的篙。

凌越瞳孔骤缩，死死盯住那艘船。尽管雾气浓重，光线昏暗，但他凭借过人的目力，依旧能看到那船体似乎是黑色的，船头似乎做过某种狰狞的装饰，在雾中看去，宛如恶鬼头颅。那沉闷的声响，正是从船体内发出！

就在这时，下游方向，一点灯火由远及近，是一艘吃水很深的漕粮船！它显然也发现了前方诡异的不速之客，仓促间响起一片惊呼和锣声，试图转向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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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漆黑的“鬼船”竟似活物一般，微微调整了方向，以一种决绝的、自杀式的姿态，狠狠地、笔直地撞向了粮船的侧舷！

“轰！！！”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河面上炸开，伴随着木材断裂的刺耳声音和粮船上人员惊恐万分的惨叫！

撞击之后，那“鬼船”船头似乎有机关弹开，数个黑影站在船头，奋力向粮船上抛洒着大把大把的白色粉末状物体！那粉末遇风弥漫，如同扬起一片惨白的雾霾，迅速将粮船甲板上惊慌失措的船员笼罩其中！

惨叫声顿时变了调，变成了疯狂的嘶吼和痛苦的嚎叫！吸入粉末的船员们如同中了邪一般，开始疯狂地攻击身边的同伴，有的甚至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而那艘“鬼船”，在完成撞击和抛洒后，船体内那沉闷的声响陡然加剧，它竟开始缓缓后退，脱离撞击位，似乎想要借着迷雾遁走！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诡异、恐怖、令人头皮发麻！

“妈的！果然是这群杀千刀的在装神弄鬼！”秦虎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就要抄起家伙冲出去。

“别动！”凌越却一把死死按住他，声音冷静得可怕，“看清楚！那船要走了！跟上它！才能找到老巢！”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不仅仅盯着那艘正在倒退的“鬼船”，更死死盯着那些抛洒粉末的黑影！虽然隔着距离和迷雾，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动作、那体态，绝非普通水匪！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种受过训练的利落！

而且，在那“鬼船”倒退，即将再次没入浓雾的一刹那，借着粮船上燃烧起的慌乱火把的光亮，凌越隐约看到，那黑色船舷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标记一闪而过！

那标记……似乎是某种狰狞的兽首图案！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那“鬼船”后方浓雾中，突然亮起几点灯火，另一艘体型稍小、但速度极快的哨船冲了出来，似乎是在接应！而那哨船的船头，赫然站着一个身形魁梧、满脸虬髯的汉子，正指挥着手下向“鬼船”抛出缆绳！

虽然距离不近，且雾气朦胧，但刘老四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失声低呼：“蒋坤！是蒋坤手下第一打手，‘癞头鳖’王猛！”

蒋坤的人！果然是他们！

而那艘接应的哨船，在转向时，船身侧舷也被火光照亮了一瞬——上面似乎也刷着类似的兽首标记，但看不太清。

“跟上那艘接应的哨船！小心别被发现！”凌越当机立断。

刘老四和水猴子强压住心中的震惊和恐惧，奋力划动舢板，借着浓雾和芦苇荡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

凌越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亲眼所见，远超想象！这绝非简单的漕帮内斗！那训练有素的动作，那诡异的粉末，那狰狞的兽首标记，还有那艘能自行倒退的“鬼船”……这背后，必然有着更深的阴谋！

那北方客商，提供的恐怕不仅仅是“水鬼盐”那么简单！

而那个兽首标记……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案，一时却想不起来。

冰冷的河水气息混合着远处飘来的、那白色粉末带来的淡淡古怪腥味，钻入鼻腔。

凌越猛地一个激灵！这味道……虽然很淡，且被河腥气掩盖，但与他枕头下那毒药碎片的气味，有着某种诡异的相似之处！

周墨的猜测或许是对的！这“水鬼盐”与自己身中的奇毒，极有可能同出一源！

今夜，他不仅撞破了“鬼船”的秘密，更可能，找到了追查自身中毒案的关键线索！

舢板如同暗夜中的刺客，紧紧咬住前方那一点模糊的灯火，向着未知的险境，悄然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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