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坊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粥,黏稠地贴在屋顶、树梢和石板路上,五步之外难见人影。冶铁坊的烟囱却憋着股邪火,黑烟滚滚地往上冲,像一条愤怒的黑龙,把原本乳白的雾都染成了灰黑色,呛得人喉咙发紧。李默蹲在书房门口,背脊微微弓着,像只受伤的兽。他手里捏着半张烧焦的纸,指尖的燎泡被渗出的汗水浸得生疼,那痛感尖锐而清晰 —— 纸上 “硝酸钾提纯” 几个字烧得只剩个 “硝” 字的上半部分,歪歪扭扭的笔画像条被踩烂的蜈蚣,在粗糙的纸上苟延残喘。
“李少监!出大事了!” 张铁匠的大嗓门穿透厚重的雾霭,带着火烧火燎的焦急。老铁匠举着个烧红的铁钳,铁钳尖端还冒着丝丝热气,火星溅在潮湿的石板路上,“噼啪” 乱蹦,随即熄灭,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印记。“火药组的人全跑了!阿椿那娘们带着五十多号人,连炉子里的火都没灭,料槽里的硝石还堆着半人高呢!像群被狗撵的兔子,连窝都不要了!”
赛义德正给沙赫里二世梳毛,驴毛在晨露里泛着水光。听到张铁匠的喊声,驴耳朵突然竖得像两根绷紧的竹箭,警惕地转动着。“我刚在后院看见杨府的马车,” 他往冶铁坊方向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不屑,驴尾巴甩得像鞭子,抽打着沾在屁股上的草屑,“阿椿跟个穿锦袍的眉来眼去,那穿锦袍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划来划去,她笑得那叫一个甜,牙都快露出来了,像朵见了蜜蜂的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一点矜持都没有。”
清虚子抱着丹经从药庐钻出来,道袍前襟沾着星星点点的硫磺粉,远远望去像落了层薄雪,在灰黑色的雾里格外显眼。“老道闻着有股焦糊味,” 他用鼻子使劲嗅了嗅,眉头皱得像团拧在一起的乱麻,“从你书房这边飘过来的,像是烧书的味道,晦气!太晦气了,跟办丧事似的,大清早的就触霉头。”
李默踩着满地碎纸往书房跑,纸页的边缘还带着焦黑,踩上去 “沙沙” 作响。窗台上那面琉璃镜还在微弱的晨光里闪着光,镜面光滑如洗 —— 这是他前几日特意送给阿椿的,当时她捧着镜子笑得眉眼弯弯,说这镜子比波斯的水晶还亮堂,连硝石粉里混着的细小杂质都能照得一清二楚。此刻,镜面映出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桌椅东倒西歪,书架上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在无声地哭泣。系统突然在镜面上投出幽幽的蓝光,一行字清晰浮现:【检测到 52 名核心工匠离坊!移动轨迹指向杨国忠府邸!速度较快,已驶出三公里!】
“那本蓝布笔记肯定被她拿走了,” 李默摸着冰凉的镜沿,指腹下意识地蹭过镜面上一个小小的刻痕 —— 那是阿椿刻的小桃花,花瓣圆润,当时她还笑着说这是他们火药组的记号。可现在,这桃花却像根刺扎在他心上。“三酸两碱的配方全在里面,从硝石提纯到硫磺去杂,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这娘们是把家底都给人送过去了,像个吃里扒外的管家,把主人家的宝贝一股脑往外搬,眼皮子也太浅了!”
陈骁扛着钢臂弩从演武场赶来,弓弦上还挂着块麻布,一看就是练到一半被突然喊来的。他脸上沾着尘土,眼神却锐利如鹰。“李少监,要不要追?” 退伍老兵的手紧紧按在扳机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微微凸起,“我带几个兄弟骑马去,抄近路截住他们,保证把人给您拖回来!管她是阿椿还是阿树,敢叛逃就没好果子吃,非得让她知道厉害!”
李默往窗外瞥了眼,浓雾中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阿椿常穿的那件靛蓝布衫,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那本蓝布笔记 —— 他记得那笔记的厚度,刚好能把衣襟顶出这样的弧度。“让她走,” 他的声音像被雾打湿的棉絮,沉闷而无力,“强扭的瓜不甜,留不住的人,就算绑回来也没用,心不在这了,做什么都是白搭。像抓沙子似的,握得越紧漏得越快,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赛义德突然 “哎哟” 一声,沙赫里二世不知被什么惊到,蹄子猛地一蹶,踢翻了旁边装硝石的陶罐。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像铺了层薄薄的雪。“这婆娘真是白眼狼!” 波斯人往地上啐了口,语气又急又气,“忘了上次她男人在冶铁坊被铁水烫断手,是谁守在旁边,用自己的银液一点点给治好的?当时她哭得鼻涕眼泪一把,说这辈子都欠李少监的,结果呢?转身就把咱们卖了,良心都被狗吃了!”
清虚子往硝石粉上撒了把草木灰,白色的粉末立刻变成灰黑色,像被玷污的雪。“老道早说过,” 他用拂尘扫着地上的纸灰,下巴翘得老高,语气里带着几分 “果然如此” 的笃定,“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靠不住!像风中的柳絮,说飘就飘,一点准头都没有,关键时刻准掉链子!”
阿依娜的珠子突然 “嗡” 地一声,撞向书房的梁柱,蓝光在深褐色的木纹里快速转了圈,又 “弹” 地一下弹回来,在少女掌心微微震颤。“珠子说墙里有东西,” 少女举着油灯往墙角照,昏黄的光线下,那里的砖石颜色比别处深,边缘还有些松动,像块长了霉的糕点,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像只小虫子藏在里面,一直在偷偷听我们说话呢,刚才珠子碰到它,还被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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