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大名叫马国富,五十出头,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拆迁包工头。他手底下有二十几号人,七八台机器,专接各种硬骨头活儿。开发区这片地,原是个老厂区兼棚户区,大部分拆迁工作已近尾声,唯独剩下这棵百年老榆树,孤零零地立在规划中的商业中心位置。
“马头,这树怕是有年头了。”年轻工人小张仰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树冠。
老马吐了口烟圈:“林业局的人来看过,说至少一百五十年。看见那树干没?两人合抱都费劲。”
“听说老树有灵性,咱这么砍了,不会出事吧?”小张小声嘀咕。
“扯淡!”老马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干咱们这行的,要是信这些,早饿死了。前年拆南岗那片老坟场,你们不也说闹鬼,最后咋样?不都换成钞票了?”
话虽这么说,老马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毛。这树确实怪,周围建筑都拆平了,唯独它枝叶繁茂,绿得发黑。更奇怪的是,树周围总有一丝凉气,大夏天的,站在树荫下竟会起鸡皮疙瘩。
“开工!”老马挥挥手,工人们拎着电锯围了上来。
电锯轰鸣声响起,锯齿切入树干,木屑飞溅。老马退到一旁,掏出手机查看刚收到的短信。是医院发来的,催他续交妻子的住院费。他皱紧眉头,拇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回复说下午就去。
“马头!马头!快来看!”小张突然惊慌地叫起来。
老马快步走过去,只见电锯切出的伤口处,正汩汩流出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如血,顺着树干往下淌,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开一片暗红。
“这、这是血吗?”一个工人声音发颤。
工地上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说是树精显灵,有人说是凶兆,更多人直接扔下工具,躲得远远的。
“慌什么!”老马强作镇定,走近细看。那液体确实像血,还带着一股铁锈似的腥气。他伸手沾了一点,捻了捻,粘稠度也像血。
“可能是树浆氧化变红,少见多怪!”老马大声说,但心里直打鼓。干这行十几年,砍过的树不计其数,从没见过这样的。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上前。工期紧迫,耽误一天就是上千块的损失。老马心一横,抄起地上的斧头:“一群怂包!闪开,我来!”
他抡圆了膀子,一斧子劈向树干伤口上方。随着一声闷响,一块树皮脱落,露出里面一个黑乎乎的树洞。与此同时,一件温润的东西从树洞里滚了出来,落在老马脚边。
是一枚玉佩,通体翠绿,雕着精致的云纹,中间嵌着一抹天然的血色,像极了女子的朱砂痣。
老马弯腰拾起玉佩,触手生温,仿佛有生命一般。他下意识地揣进兜里,回头对工人们吼道:“看什么看?就是块破石头!收拾工具,今天先收工!”
当晚回家,老马就觉得不对劲。浑身发冷,头疼欲裂,量体温,三十九度五。他吃了退烧药,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一个穿绿衣的女子站在床前,长发及腰,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盛满哀伤。
“为何伤我本体?”女子声音如风过松枝,低沉哀婉。
老张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我在此修行一百七十载,从未害人,反倒庇佑这一方水土。你今日一斧,毁我半生修为。”女子说着,泪水滑落,竟是红色的,如那树干流出的汁液。
老马猛地惊醒,浑身湿透,高烧未退。他挣扎着起身喝水,掏手机想打电话,却带出了那枚玉佩。玉佩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仿佛有呼吸般,明暗交替。
老马心里一惊,想起梦中女子的话,冷汗直冒。
第二天,高烧不退,老马只好让弟弟暂时带队。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许多往事。想起小时候村头的老槐树,奶奶常说那是村里的守护神;想起入行时老师傅的告诫——“老树有灵,不可轻动”;想起妻子生病前,常梦见一棵流血的大树。
鬼使神差地,老马拖着病体去了市图书馆,查阅本地史料。在一本泛黄的《哈尔滨地方志》里,他找到了一条记载:
“光绪八年(1882年),关中大旱,流民四散。有女子柳氏,携祖传玉佩逃荒至哈尔滨,病倒于一榆树下。乡人怜之,欲救不及,女子临终,以玉佩赠里正,乞求照料此树,言其祖上与树有缘。后榆树日茂,历经战火天灾而不毁,乡人皆谓有灵。”
书页上还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正是那棵老榆树,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老马合上书,久久不语。
当晚,绿衣女子又入梦来。这次,她坐在树下,轻抚树干上的伤口,轻声哼唱着一段旋律,哀婉动人。
“那是我的栖身之所,也是我的囚牢。”女子说,“玉佩在,我在;玉佩毁,我亡。树毁,我亦亡。”
老马想问什么,女子却摇摇头:“三日之内,若不补救,你我同遭劫难。”
老马惊醒,窗外天色微明。他摸出枕下的玉佩,只觉得它比往常更温,几乎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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