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北林市郊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内,灯光昏暗。这里是陈山河早已备下,却从未想过真会用来“避难”的安全屋。
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陈母坐在旧沙发上,一双粗糙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眶红肿,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她已经从儿子简短而沉重的交代中,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陈小雨则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着。她手里,还紧紧捏着一张几年前的全家福,照片上的陈山河穿着工装,笑容尚带几分青涩,父亲也还在。
陈山河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和妹妹颤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这辈子,在刀光剑影里不曾退缩,在尔虞我诈中未曾低头,可此刻,面对至亲的悲伤与恐惧,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愧疚。
“妈,小雨,”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陈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嘴唇哆嗦着:“山河……非得走吗?咱……咱就不能一起去求求人?把钱都退了,认个错……”
“妈,”陈山河打断她,走上前,蹲在母亲面前,握住她冰凉粗糙的手,“没用的。这次……不一样。不是退钱认错就能了结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你们必须走,立刻就走。卫东都安排好了,有人会送你们去南边,到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房子、生活费,都准备好了。”
他不能告诉母亲,他面对的不仅仅是经济犯罪,还有涉黑的指控,那会彻底击垮这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妇人。
“哥……”陈小雨猛地转过身,脸上挂满泪痕,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愤怒,“你当初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现在好了,家散了,爸躺在医院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我们也要像逃犯一样躲起来!”她将手中的相框用力摔在沙发上,玻璃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陈山河身体微微一僵,看着妹妹痛苦而愤怒的眼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为了给父亲挣医药费?说为了不再被人欺负?说为了出人头地?这些理由,在眼下这凄惶的逃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小雨!怎么跟你哥说话呢!”陈母厉声喝止,但声音里也带着哭音。
陈山河摆摆手,示意母亲没关系。他站起身,走到妹妹面前,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被陈小雨猛地躲开。
“别碰我!”她尖声道,泪眼婆娑地瞪着他,“你不是我哥!我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陈山河的心脏。他看着妹妹陌生的、充满怨恨的眼神,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和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母亲手里。
“妈,拿着。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你们。以后……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雨。”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别再回北林了。”
陈母看着儿子,老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反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他。“山河……你……你怎么办?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陈山河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走不了。我得留下来,把这里的事了结。”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替我,跟爸说声对不起。”
他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诀。
窗外,传来几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那是刘卫东安排的信号。
时间到了。
陈山河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和妹妹,仿佛要将她们的容貌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看到母亲绝望的泪水和妹妹怨恨的眼神,自己就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隔绝了屋内压抑的哭泣,也仿佛隔绝了他与正常世界最后的联系。
楼道里一片黑暗,陈山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
他用尽全力守护的家人,最终还是被他拖入了深渊。这或许,是他踏上这条歧路时,早已注定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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