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的主动交费和那句哽咽的“谢谢”,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没能立刻让湖水融化,却实实在在地荡开了一圈涟漪。夜市里那种纯粹的、冻结般的恐惧,开始掺杂进一丝微弱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陈山河很清楚,这丝期待脆弱得像初春的薄冰,一脚就能踩碎。必须有人时刻守着,把这刚冒头的“规矩”砸实了。
这个人选,毫无疑问是耿大壮。
从第二天起,耿大壮那铁塔般的身影,就如同焊死在了夜市入口处那块歪斜的石墩子旁。他不需要说话,甚至不需要有什么表情,就那么抱着胳膊,或者拄着一根顺手从废料堆捡来的、碗口粗的锈铁管,像一尊沉默的门神。
陈山河和刘卫东不会每晚都来,他们还有厂里的工要上,还有家里的事要顾,更重要的是,需要避嫌,不能让人把“厂区新霸”和“工人陈山河”太直接地联系起来。但耿大壮不同,他家里负担轻,人也更一根筋,认准了要帮山河哥稳住场子,就把这事儿当成了正经营生。
效果立竿见影。
以前刀疤刘在的时候,虽然也收钱,但更多的是纵容手下混混顺手牵羊,或者自己喝多了就来摊子上白吃白拿,摊主们敢怒不敢言。现在耿大壮往那一杵,那双铜铃大眼扫过去,原本在附近游荡、想占点小便宜的几个小混混,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讪讪地溜达远了,连靠近都不敢。
有一次,一个显然是喝高了、不知从哪溜达过来的生面孔混混,瞅见一个卖头绳发卡的小姑娘摊子前围了不少女工,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伸手就想摸人家摊上的东西,嘴里还不干不净。
那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周围的人也敢怒不敢言。
还没等那混混的手碰到东西,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就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耿大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跟前,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手上慢慢加力。
那混混吃痛,“哎哟哎哟”地叫起来,酒也醒了大半,看清耿大壮那体格和眼神,顿时怂了:“哥……哥哥……松手……我……我就看看……看看……”
耿大壮依旧没说话,只是猛地一甩手。那混混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一屁股摔在雪泥地里,狼狈不堪。他爬起来,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跑了。
整个夜市鸦雀无声。
所有摊主都看着这一幕,看着耿大壮像拎小鸡一样赶走混混,然后又默不作声地回到石墩子旁站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从那以后,再没有混混敢来夜市撒野。甚至附近厂区宿舍的工人晚上过来逛,都自觉规矩了许多,大声喧哗、顺手乱摸的现象几乎绝迹。
秩序,以一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被强行建立起来。
摊贩们虽然依旧沉默,依旧按时交钱,但看着耿大壮那风雨无阻、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心里的那点疑虑和恐惧,渐渐被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所取代。
他们开始敢把稍微好点的货色摆出来了,开始敢和熟悉的顾客小声说笑几句了,开始觉得这片冰冷的、总是被欺压的角落,似乎真的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可以勉强喘息的“规矩”。
耿大壮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山河哥让他在这儿站着,那他就站好。谁坏了山河哥立的规矩,他就揍谁。
简单,直接,有效。
而这,恰恰是这片弱肉强食的底层地带,最认的道理。
陈山河的“厂痞”之名,随着耿大壮的坐镇,开始真正变得具象化,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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