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璃传 第153章 第三世：月之精灵篇（三）

森林边缘的震动感并非错觉。

在月影森林的东侧边界，一道由粗粝岩石和钢铁铸造的巨大壁垒拔地而起，扼守着通往富庶平原的咽喉——铁岩堡。城堡最高处的塔楼了望台上，巴顿男爵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石砌的窗框。他油腻的棕发紧贴头皮，脸上横肉堆叠，一双被贪婪熏得发黄的小眼睛，死死盯着远方那片广袤、神秘、散发着令他既厌恶又垂涎气息的古老森林。

“看啊，沃伦，”巴顿的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野心，手指用力戳着空气，仿佛要将森林戳穿，“那片该死的、挡路的树墙！里面埋藏着什么？秘银？精金？还是传说中的生命宝石？”他猛地转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身边一个穿着厚重黑色皮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骑士脸上。“整整五年！我的领地被这些该死的树挡着，无法向西扩张一寸！财富！就在那地下沉睡！”

刀疤骑士沃伦，铁岩堡卫队长，表情如同岩石般冷硬：“大人，森林是精灵的领地，而且传说里面……”

“精灵？哈！”巴顿男爵嗤笑一声，粗暴地打断，“一群躲在树叶子后面装神弄鬼的长耳朵！至于传说？森林里有妖怪？女巫？”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正好！把它们连同那些碍事的树，一起烧成灰！”

“可是大人，”一个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滑腻的声音从阴影中响起，“直接焚烧，恐怕会激怒森林本身。古老的树木，尤其是核心的那些……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强行破坏，可能会招致……不测的反噬。”

阴影蠕动，一个裹在宽大黑袍里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瘦削苍白的下巴和两片薄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他是男爵新近招揽的顾问，自称“影鸦”。

巴顿男爵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对影鸦既依赖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那你说怎么办，巫师？难道就让宝藏永远埋在那鬼地方？”

影鸦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苍白的手指从黑袍下伸出，指向森林深处，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硫磺味的黑气。“力量……需要引导和利用。森林的根基在地下，在那些盘根错节的古老根须上。一把火，从外围烧起，固然能清理障碍，但真正的‘养分’，需要更深的挖掘。”他的声音带着蛊惑，“找到关键节点，汲取其核心力量，不仅能获得无上的财富，更能……掌控这片森林的脉搏。届时，什么精灵、妖怪，都不过是您脚下的蝼蚁。”

“关键节点？”巴顿男爵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看到了肥肉。

“森林之心，‘世界之脉’古树。”影鸦的声音压低，如同耳语，“我感知到它的存在，磅礴而古老。它的根须，连接着这片土地最深的矿藏和力量源泉。毁掉它，或者……掌控它。”

“掌控它！对！掌控它！”巴顿男爵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脸上横肉抖动，“就这么办！先砍掉外围的树，清理出道路！找到那棵什么‘世界之脉’！挖！给我把地底下的东西都挖出来！”他猛地转向沃伦，咆哮道：“听见没有！立刻！马上！召集所有伐木工！带上最好的斧子和火油！三日后，我要看到通往森林深处的道路！给我烧！给我砍！挡路的东西，无论是树还是别的什么，统统碾碎！”

“遵命，大人！”沃伦右手握拳重重捶胸，眼中闪过一丝对森林的漠然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塔楼，沉重的脚步声在石阶上回荡。

很快，铁岩堡沉重的大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轰然洞开。一队队穿着粗布短褂、扛着沉重伐木斧的壮汉，在手持利剑和长矛的士兵驱赶下，如同黑色的潮水，沉默而压抑地涌出城堡。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钢铁的冷腥味，还有……一种即将付诸行动的破坏**。

沉重的车轮碾压着碎石路，发出隆隆的闷响。车上堆满了巨大的木桶，里面装着粘稠刺鼻的火油。士兵们冷漠的眼神扫视着森林边缘，仿佛在打量一堆等待收割的柴薪。

黑沉沉的乌云，仿佛应和着人间的贪婪，开始在天际线处堆积、翻涌，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压向那片依旧宁静的月影森林。钢铁的寒光与火油的刺鼻气味，如同无形的黑手，扼住了森林的咽喉。

铁岩堡的阴影，伴随着伐木队沉重的脚步和车轮的轰鸣，正式降临。森林边缘的鸟儿惊飞四散，发出尖锐的警报。一场为了掠夺和扩张、注定以焚毁“乐土”为代价的灾难，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好的，承接第四章的紧张局势，第五章【哀求·驱逐】将展现东璃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与深刻无力感：

斧刃劈砍坚硬树干的沉闷“咚咚”声，如同沉重的丧钟，一声声敲打在森林的心脏上。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新鲜木屑的气息，随着风飘向森林深处，取代了原本清新的草木芬芳。月影森林的边缘，曾经葱郁的林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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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东璃传请大家收藏：()东璃传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东璃站在一棵高大云杉的枝桠间，透过浓密的针叶缝隙，死死盯着森林边缘那片狼藉的景象。她的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

粗壮的百年古木在人类伐木工沉重的斧头下呻吟着倒下，发出令人心碎的断裂声。巨大的树冠砸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压垮了无数低矮的灌木和幼树。更远处，几处被刻意点燃的火头正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灌木和落叶，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天空染成一片污浊的灰黄。动物们惊恐的哀鸣和奔逃声不绝于耳。

她认得那些被伐倒的树。其中一棵老橡树的树洞里，住着一窝刚出生不久的松鼠幼崽。她认得那片燃烧的灌木丛，是几只胆小的林兔最常觅食的地方。她的“家”，她唯一的“乐土”，正在被粗暴地撕裂、焚烧！

胸腔里翻涌着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恐慌。她不能躲在这里！她必须做点什么！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和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东璃如同林间最敏捷的精灵（尽管她并不被精灵承认），从树梢轻盈滑落，借着藤蔓的掩护，快速无声地向那片正在遭受蹂躏的边缘地带潜行。她刻意避开了那些手持武器、眼神冷漠的士兵，目标锁定在几个正在合力拖拽一根巨大原木的伐木工身上。

她需要一个沟通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

“停…停下！”一个带着明显磕绊和生涩感的女声，突兀地在伐木的喧嚣中响起。

那几个伐木工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一个少女从林间阴影中走出，赤着双脚站在狼藉的土地上。她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深紫色的发梢在浓烟和火光中异常醒目。她的眼睛清澈，却盛满了焦急和恳求，紧紧盯着他们。

“求求你们…停下…”东璃努力组织着生疏的人类语，每一个字都吐得艰难，但那份急切却无比清晰。她指向正在被焚烧的林地，指向那些惊慌逃窜的小动物，又指向森林深处，声音带着颤抖：“森林…是家…生灵的家…毁了它…你们…也会失去…很多…不能烧…”

几个伐木工先是愣住，随即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混杂着惊讶、困惑和一丝轻蔑的神情。一个满脸油污、胡子拉碴的壮汉抹了把汗，粗声粗气地嗤笑道：“家？这鬼林子是妖怪的家还差不多！”他上下打量着东璃，目光尤其在她奇异的银发紫梢上停留，眼神变得不怀好意，“哟呵，还是个会说人话的小妖怪？长得倒挺水灵，可惜是个紫毛的怪胎！”

“就是！什么家不家的！男爵大人说了，这地下有宝贝！砍树挖矿，天经地义！”另一个矮个子伐木工挥舞着手中的斧柄，不耐烦地嚷道，“滚滚滚！小妖女，别挡着大爷们发财！小心把你抓起来，卖给城里的马戏团！”

粗鄙的嘲笑声像刀子一样刺向东璃。她脸色更白，但依旧倔强地站在原地，试图再次开口：“没有…秘矿…是谎言！巫师…骗人！森林…很重要…求你们…”

“妈的，废话真多！”一个脾气暴躁的伐木工被她的纠缠激怒，加上对“妖物”本能的厌恶和一丝恐惧，他猛地抄起靠在树旁的猎弓，动作快得惊人！

“咻——！”

一支粗糙的羽箭带着破风声，几乎是擦着东璃的脸颊飞过！冰冷的箭镞带起的气流刮得她皮肤生疼，几缕银发被劲风切断，飘落下来。

东璃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然而，就在她后退的瞬间——

“啾——！！”

一声凄厉绝望的哀鸣从她头顶响起！

一只翡翠色的小鸟——正是那只常常陪伴她的夜莺！——它不知何时焦急地跟了过来，盘旋在上空，试图保护她。那支擦过东璃的箭矢，却阴差阳错地射中了它小小的翅膀！

翠绿的羽毛伴随着点点猩红，在烟雾弥漫的空中飘散。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地坠落下来。

“不——！”东璃的心脏仿佛被那只箭狠狠贯穿，痛得她几乎窒息。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在夜莺即将砸落在地的前一刻，用颤抖的双手接住了那小小的、温热的身体。

夜莺在她掌心微弱地抽搐着，漂亮的翅膀被箭矢撕裂，鲜血染红了翠绿的羽毛，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哈哈！射中了只扁毛畜生！”放箭的伐木工得意地大笑起来，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其他伐木工也跟着哄笑，嘲弄地看着那个抱着小鸟、失魂落魄的“紫发妖物”。

士兵们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冷漠而警惕的目光扫视过来，手中的武器隐隐指向东璃。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东璃。沟通的希望彻底破灭。人类的贪婪、愚昧和残忍，远比精灵的冰冷疏离更加**和致命。她抱着怀中不断颤抖、流血不止的小小生命，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狞笑的面孔和依旧在挥舞的斧头、燃烧的火焰，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滚落，混合着夜莺翅膀上的鲜血，滴落在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土地上。

她不再犹豫，转身，抱着受伤的夜莺，像一道被伤痛和绝望追赶的影子，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森林深处浓密的阴影之中。身后，伐木声、火焰的噼啪声和人类粗野的嘲笑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

森林边缘，人类的破坏仍在继续。而东璃怀中，那微弱的生命气息，和她心中那份守护“乐土”的信念，正一同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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