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故事志 故事杂记：血色残阳

血色残阳

清末光绪年间，川蜀之地的嘉陵江畔，有个名叫归云镇的地方。镇子依山傍水，白日里商船往来如织，茶馆酒肆人声鼎沸；可一到黄昏，残阳染红江面时，家家户户便紧闭门窗，街上空无一人，只回荡着江风掠过芦苇荡的呜咽声。老辈人都说，这血色残阳里藏着段渗人的往事，连江水都被染成了暗红。

镇西头住着个叫沈秋生的摆渡人，三十出头，身形魁梧，浓眉下一双眼睛总透着股狠劲。他每日天不亮就撑着乌篷船往返两岸，直到夕阳西下才收工。奇怪的是，无论多晚，只要有人在对岸呼喊摆渡，沈秋生定会驾船而去，即便江面狂风大作、浊浪滔天。

这年深秋，一个面色苍白的外乡人在暮色中来到渡口。那人身着长衫，头戴宽檐斗笠，怀中紧抱着个檀木匣子，匣缝间渗出暗红液体。"船家，劳烦送我过江。"外乡人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惊起芦苇丛中一群寒鸦。沈秋生盯着他手中的匣子，目光一凛，却还是默默解开缆绳。

船行至江心，江面突然泛起猩红涟漪，血腥味扑面而来。外乡人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几条蛆虫："沈秋生，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渡口惨案吗？"沈秋生握着船桨的手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原来，二十年前归云镇渡口曾发生过一桩灭门惨案。镇上最大的盐商陆家一夜之间满门被杀，七口人惨死家中，血流成河。唯独陆家幼子陆明渊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负责此案的捕头正是沈秋生的父亲，他追查数月，终于锁定凶手——竟是陆家的账房先生周德昌。可就在要将周德昌缉拿归案时，沈父意外坠江身亡，此案就此成谜。

"你到底是谁？"沈秋生握紧船桨，江水翻涌如沸。外乡人冷笑一声，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是早已死去的周德昌！"当年我不过是替人办事！真正的幕后黑手..."周德昌话未说完，江面突然炸开巨大漩涡，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水中伸出，将他拖入江底。沈秋生望着浑浊的江水，耳边回荡着凄厉的哭喊："还我命来！"

第二日，有人在下游发现周德昌的尸体，胸口插着把生锈的匕首，正是陆家灭门案的凶器。消息传开，归云镇人心惶惶。沈秋生却整日坐在渡口，望着血色残阳出神。深夜，他偷偷潜入陆家老宅废墟，在断壁残垣中挖出个铁盒，里面是本布满血渍的账本，记载着陆家与当地官员勾结私贩鸦片的罪证。

"原来如此..."沈秋生攥紧账本，眼中泛起泪光。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至死都要追查真相，也明白周德昌那句"替人办事"的含义。正当他要离开时，月光下突然出现个少年身影，正是失踪多年的陆明渊！少年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冷若冰霜："沈秋生，当年你父亲若不追查，何至于死？"

沈秋生后退几步，撞翻墙角的瓦罐。月光照进罐内，竟是父亲的官印！原来，父亲早已掌握证据，却被人设计害死。陆明渊步步逼近："那些人怕事情败露，杀我全家，又伪装成劫匪灭门。如今，我要你帮我报仇！"

从那夜起，归云镇接连发生怪事。参与当年阴谋的官员、富商接连暴毙，死状凄惨，有人被开膛破肚，有人七窍流血。每当血色残阳染红江面，就能听见江上传来冤魂的哀嚎。百姓们都说，是陆家冤魂索命来了。

沈秋生依旧每日摆渡，只是船上多了个空位。有人曾在暮色中看见，他与个白衣少年相对而坐，少年手中捧着那本染血的账本。终于有一日，所有与陆家案有关的人全部伏诛，而沈秋生和陆明渊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归云镇恢复了平静，可每到黄昏，血色残阳依旧染红江面。老人们说，那是陆家冤魂得以安息的证明，也是对世人的警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莫要为了钱财权势，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而沈秋生和陆明渊的故事，也成了归云镇最阴森却最令人唏嘘的传说，在血色残阳中代代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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