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入仙宗 第21章 镜中残影识前尘

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玉瑶宗禁地“藏镜阁”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清冷孤寂。

墨羽的影子被拉得颀长，他手中提着一盏巡夜的灵火灯，灯光摇曳，却照不进他心中那片刚被掀开的巨大阴影。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阵微不可查的寒意从藏镜阁深处弥漫开来。

那本被供奉在最高处，据说记录了世间万象、尘缘变迁的《凡俗百态图录》毫无征兆地颤动起来。

书页并非被风吹动，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一页一页，缓慢而凝重地翻开。

墨羽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他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与他性命攸关的东西即将苏醒。

图录最终停在了空白的一页。

下一刻，那素白的纸张上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圈圈金色的涟漪扩散，光华流转间，一幅清晰无比的立体光影投射在了半空之中。

那是一座古老而森然的祭坛，四方锁链狰狞如龙，死死缚住了一个跪在中央的男子。

男子白衣染血，长发凌乱，浑身上下都缠绕着镌刻了符文的玄铁锁链，琵琶骨被两根尖锐的法钉贯穿，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可当墨羽看清那人面容的刹那，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张脸，除了饱经风霜的憔悴和深不见底的绝望外，五官轮廓，眉眼神情，竟与他自己……一模一样！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墨羽只觉得呼吸一滞，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这不是幻术，他能感觉到光影中透出的那股跨越时空的悲怆与怨念，真实得让他心脏都为之抽痛。

“轰！”

一声轻微的爆鸣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墨羽的惊骇。

他猛然回头，只见师妹白若薇正一脸煞白地跌坐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一张刚刚炸裂、还冒着青烟的符纸。

她平日里灵动狡黠的双眸此刻写满了恐惧，死死地盯着那片光影，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那是……三百年前被宗门抹去所有名讳的……初代镜奴？”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传说……传说他擅自触碰了禁忌的‘情劫本源’，才导致……导致那九位天资绝艳的师祖仙子，一夜之间道心崩毁，集体陨落……”

初代镜奴？情劫本源？

这些陌生的词汇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墨羽的心上。

他从未听过这段秘辛，可眼前这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却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残酷的关联。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身影如清风般落在两人身侧。

来人是他们的大师兄林远萧，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了一眼光影，瞳孔骤然收缩，但立刻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没有丝毫犹豫地双手掐诀，一道无形的结界瞬间布下，将整个藏镜阁的异常波动尽数封锁。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才再次投向光影，但与白若薇不同，他死死盯住的，是光影中那名跪地男子身后，一个模糊不清、若隐若现的女子背影。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林远萧却从那熟悉的宫装和发簪上认了出来——那竟是宗门典籍中记载的，早已在三百年前那场浩劫中香消玉殒的玉瑶宗初代大弟子！

此事牵连之广，远超他的想象。

这不仅仅是初代镜奴的影像重现，更是三百年前那桩被强行掩盖的宗门最大惨案的真相，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揭开冰山一角。

墨羽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光影中的“自己”所吸引。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仿佛隔着时空，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沉重如山的枷锁和深入骨髓的孤独。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冰冷的锁链，想要确认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妄。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光影的瞬间，左眼猛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啊！”墨羽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左眼。

一股不属于他的庞大信息流伴随着剧痛疯狂涌入脑海。

他那只据说天生异禀，能看破虚妄的“逆命之瞳”在这一刻竟自行开启！

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色彩，天地万物都化作了由无数丝线构成的因果之网。

而在那光影中的“初代镜奴”身上，正缠绕着九条触目惊心的因果红线。

每一根红线的另一端，都穿心而过，紧紧系在九位风华绝代的仙子心脉之上。

他看得分明，那九位仙子正是传说中道心崩毁的玉瑶先辈！

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看到在自己身上，同样也连接着一根几乎一模一样的因果线，但这根线却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呈现出诡异的断裂状，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愈合。

他……是唯一的那个“断线之人”，一个本该断绝却又被强行重生的因果！

“师兄，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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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薇不知何时已经扑了上来，死死拽住他的手臂，眼中噙满了泪水：“典籍里说过，凡是能看破镜影真相的人，七日之内，必遭‘忆噬’反噬！轻则神智错乱，重则魂飞魄散！我不要你出事！”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见到传说中禁忌存在的本身。

她无法想象，这个平日里总爱板着脸教训她，却又会在她修炼受挫时偷偷塞给她糖吃的傻师兄，会像那些典籍里的名字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忆噬？

墨羽心中一凛，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然而，就在他缩手的那一刹那，半空中的光影骤然扭曲，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那个一直低着头、了无生气的初代镜奴，竟猛然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空洞而深邃，隔着三百年的时空，穿透了层层光影，精准无比地与墨羽四目相对。

那不是影像，那是一个活生生的、被囚禁在时光缝隙里的灵魂！

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不似从光影中发出，更像是直接响彻在三人的灵魂深处，如惊雷贯耳：

“第九十九劫已动，你逃不掉的……我们……终将重合。”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藏镜阁剧烈地摇晃起来。

三人脚下坚硬的青石地砖寸寸龟裂，一道道古老而苍劲的金色铭文从裂缝中透出光芒，迅速蔓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

阵法的中央，八个大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道韵——

镜成则劫生，心动即道崩。

光影应声而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藏镜阁内的一切异动也随之平息，只留下满地龟裂的铭文和三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林远萧脸色铁青地维持着结界，白若薇则惊魂未定地瘫软在地。

而墨羽，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缓缓松开白若薇的手，踉跄地后退几步，脑海中只剩下那道跨越时空的对视，和那句如同宿命宣判的低语。

囚笼……原来如此。

他不是囚犯，他是构成囚笼本身的一部分，是等待着与另一个“自己”重合的……祭品。

不知过了多久，他机械地转过身，推开藏镜阁沉重的木门，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林远萧和白若薇的呼喊被他抛在身后，耳边只剩下那句“我们终将重合”的魔音在反复回响。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回廊，越过演武场，最终停在了玉瑶宗后山的一处断崖之畔。

凛冽的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吹不散他眼中的迷茫与惊惧。

那句预言，那九条红线，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还有脚下这座看似仙境，实则处处透着诡异的宗门……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墨羽立于断崖之畔，左眼那因过度催动而产生的灼痛感渐渐平息，转为一种隐隐的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他屏息凝神，混乱的思绪在山风的吹拂下，反而逐渐沉淀下来，凝聚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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