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之天 第60章 微光

撤离南极的过程比预想的艰难。暴风雪在极光的尾声突然来袭，能见度降到不足五米，雪地车在冰原上艰难跋涉，车轮数次陷入隐蔽的冰裂缝。原本六小时的车程，硬是走了十个小时。

当两辆雪地车终于抵达海岸线的临时营地时，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营地是守夜人事先布置的，由三个可移动的充气温控舱组成，内部设备齐全，甚至有个小型的医疗站。

林晚被直接送进医疗舱。她身上的冻伤需要专业处理，而且连续多日的精神高度紧张导致她的体温调节功能紊乱，持续低烧。

“让她好好睡一觉。”随队的医疗人员检查完后说，“最少十二小时。她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处于临界状态，再硬撑会出问题。”

时秒站在医疗舱外，透过观察窗看着林晚沉睡的侧脸。她即使在睡梦中，手指依然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在保护什么。那块蓝色冰晶被放在她枕边，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像一盏小小的夜灯。

“你在担心她。”苏星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端着一杯热饮走过来，递给时秒。

时秒接过杯子，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冷：“她经历的比我们知道的更多。科考站原本有四十七人，现在只剩下她和另外三个后勤人员。其他人都……”

他没说下去。但苏星月明白。

“我们在春城的第一次任务，”苏星月靠在舱壁上，声音很轻，“那个冰霜骷髅王，记得吗？它杀了十七个平民，其中有一对母女，小女孩才六岁。”

时秒记得。那是他觉醒预知异能后的第一场实战，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平民的死亡。那个六岁女孩的书包还遗落在现场，里面装着没做完的作业和半包彩虹糖。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苏星月继续说，“站在总部楼顶，看着春城的夜景，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早到十分钟，如果我们战术更精准，如果我们……”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时秒打断她，“师傅在我加入行动队的第一天就说过，这句话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理解。”

苏星月转头看他：“你现在理解了吗？”

“理解了，但没接受。”时秒喝了口热饮，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透心底某个地方，“可能永远都不会接受。但不接受，才能让我们下一次更早一点，更快一点，更强一点。”

医疗舱里，林晚在睡梦中皱起眉头，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时秒轻轻敲了敲观察窗，然后用自己的光之力传递过去一丝温暖平静的意念。林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苏星月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问：“你对每个新加入的人，都这么关心吗？”

时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差不多吧。杨蕊刚加入时，因为感知异能过度使用而头痛，我陪她在训练室坐了整晚，教她怎么控制输出。秦明第一次实战后做噩梦，是我把他叫醒，拉着他去食堂吃了顿夜宵。”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柔和：“赵虎和王波……别看他们现在大大咧咧的，其实刚来的时候特别自卑。赵虎觉得自己只有蛮力，王波因为智力问题总怕拖后腿。我就每天陪他们对练，故意输给他们几次，让他们找自信。”

苏星月安静地听着，火光在她眼中明灭：“那我呢？你对我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时秒沉默了几秒。

“你不一样。”他最终说，“你从一开始就太强了，强到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相信你，把背后交给你，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苏星月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她转过头，不让时秒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你总是这样吗？把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前面。”

“这是我的选择。”时秒轻声说，“而且……照顾别人，也是照顾自己的一种方式。看到你们变好，看到团队成长，我就会觉得，也许我真的能做点什么，也许我们真的能改变些什么。”

远处传来声响，是伊德里斯和秦明在检查装备。赵虎和王波已经钻进另一个温控舱休息，传来隐约的鼾声。暴风雪还在外面呼啸，但营地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宁静。

“去休息吧。”苏星月直起身，“明天还要赶路。亚马逊那边……情况可能更糟。”

时秒点头，却没有动：“我再待一会儿。等林晚睡稳了。”

苏星月看了他一眼，没再劝，只是离开前留下一句：“你也需要休息。别把自己累垮了，时秒。”

她走后，时秒靠在观察窗边，闭上眼睛。手背上的烙印微微发烫，七个光点的星图在意识中浮现。现在两个光点已经稳定亮起——光与水。第三个光点在亚马逊的位置闪烁不定，而更远处，另外四个光点还处于沉睡状态。

但最让他不安的，是星图边缘那些黯淡的、扭曲的阴影。那是在南极时隐约感觉到的，与木之力相对立的“**”气息，此刻更清晰了——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星图上，试图渗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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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你也感觉到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时秒睁开眼，看到林晚不知何时醒了，正透过观察窗看着他。他赶紧走进医疗舱。

“抱歉，吵醒你了。”

林晚摇头，撑着坐起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感知……变敏锐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现在我能感觉到很远地方的水流、湿度、甚至植物体内的水分循环。亚马逊那边的波动……很混乱，像是一场静默的战争。”

时秒在她床边坐下：“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林晚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晶：“有两个核心。一个温暖，充满生机，像是雨林本身的心跳。另一个……冰冷，扭曲，它在吸收生命力，然后转化成某种……**的东西。两者在对抗，但扭曲的那个正在占上风。”

她睁开眼，眼中满是忧虑：“那个温暖的核心，它在呼救。很微弱，但很坚持。”

时秒握紧了手。这就是他感应到的两种木之力。一个应该是真正的木之天选者，另一个……要么是被腐蚀的天选者，要么是伪装成天选者的猎杀者。

“我们会救他。”时秒说，“我们救了你，也会救他。”

林晚看着他，突然问：“你总是这样承诺吗？即使知道可能做不到？”

“不是承诺。”时秒摇头，“是目标。而且……我相信我的队友。我们不是一个人去战斗。”

林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科考站的同事们，最后那几天，他们轮班守在实验室门口，即使知道可能会死。李教授死前对我说：‘科学家的使命不是逃避未知，而是直面它，理解它，然后在它毁灭我们之前，找到共存的方法。’”

她抬起头，眼中有了光：“我想继续他的使命。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理解。我想知道魔塔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腐蚀人心，我们又该怎么对抗它。”

时秒笑了：“欢迎加入。这就是守夜人一直在做的事——在黑暗中摸索，找到那一点点光，然后把它变成火炬。”

医疗舱外传来秦明的声音：“时秒，通讯恢复了！总部有紧急消息！”

时秒对林晚点点头：“你继续休息，我去看看。”

指挥舱里，秦明已经将加密信息投射到全息屏上。是夜知安亲自发来的：

“亚马逊局势恶化。雨林深处出现直径十公里的‘死寂领域’，内部所有生物在二十四小时内腐化消亡。与此同时，相邻区域出现‘超生领域’，植物生长速度异常。两种现象交替扩张，已引起国际关注。”

“确认第三座魔塔位于死寂领域中心。根据卫星监测，三天前有至少两支不明武装队伍进入该区域，未再出现。”

“已联络巴西超自然应对部门‘森林之眼’，但他们内部疑似出现分裂，无法提供有效支援。”

“你们的任务：进入亚马逊，找到木之天选者，查明死寂领域真相，尽一切可能阻止第三座塔完全激活。授权使用所有必要手段。”

信息最后附上一组坐标和几张卫星照片。照片上，茂密的雨林中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区域，区域内所有植物都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机。而在圆形区域边缘，相邻的树木却异常茂盛，藤蔓粗得像巨蟒，叶片大得能遮住整个人。

“森林之眼分裂……”卫恒皱眉，“也就是说，我们可能连当地的支援都没有。”

“更糟的是，可能还要对付当地武装。”杨蕊指着照片边缘几个模糊的人影，“这些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是普通探险队。”

伊德里斯看着照片上的死寂领域，脸色凝重：“这种程度的生命抽取……不是自然现象。我爷爷说过，有些古老的诅咒能让土地永远荒芜。”

“不是诅咒，是掠夺。”苏星月的声音冷了下来，“魔塔在掠夺生命能量，用来加速自己的激活。南极那座塔因为被林晚压制，进度慢了，所以亚马逊这座在疯狂加速。”

时秒盯着卫星照片，手背烙印越来越烫。他能感觉到，那个温暖的核心正在被**的气息包围，就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挣扎正在减弱。

“准备出发。”他说，“林晚还需要时间恢复，留两个人在这里保护她，其余人……”

“我要去。”医疗舱门滑开，林晚站在门口，已经换上了守夜人的备用制服。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坚定，“水之力对木之力有滋养作用，我能帮上忙。而且……”

她握紧冰晶：“我想亲眼看看，那些被夺走的生命，到底变成了什么。”

时秒想反对，但看到她的眼神，话又咽了回去。他看向医疗人员，对方检查了林晚的体征后，无奈点头：“烧退了，生命体征稳定。但必须避免高强度战斗，每四小时需要注射一次稳定剂。”

“成交。”林晚走进指挥舱，站到时秒身边，“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保证。”

时秒看着她，又看了看卫恒。卫恒点头：“多一个天选者，多一分胜算。但林晚必须在中队保护下行动，不参与正面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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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同意。”林晚立刻说。

计划很快制定完毕：六小时后出发，乘坐飞行器直达亚马逊边境，然后换装潜入。此次行动代号“绿洲行动”——在死寂中寻找生机。

散会后，时秒独自走出营地，站在雪地里。暴风雪已经停了，极光再次出现在夜空，这次是绚烂的紫红色，像一场无声的狂欢。

苏星月跟了出来，站在他身边：“你在想什么？”

“想那些进入雨林后消失的人。”时秒轻声说，“两支武装队伍，至少二十个人，就这么没了。连求救信号都没发出。”

“害怕吗？”苏星月问。

“嗯。”时秒诚实点头，“但更怕的是，如果我不去，会有更多人消失。”

苏星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暖，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气中像个小火炉。

“那就一起去。”她说，“然后一起回来。”

时秒转头看她。极光映在她眼中，紫红色的光带在她深褐色的瞳孔里流转，美得不真实。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这样安静地站在一起，没有任务，没有战斗，只是两个人，在世界的尽头，分享同一片夜空。

“苏星月。”他叫她的名字。

“嗯？”

“等这一切结束后，如果世界还在，如果我们还活着……”时秒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

苏星月却接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时秒想了想，笑了：“大概会开个武馆吧，像我师傅那样。教孩子们练武，虽然我武道不行，但可以教他们怎么用魔导器，怎么团队配合。”

“听起来不错。”苏星月也笑了，“那我呢？你觉得我该做什么？”

“你……”时秒看着她，“你做什么都会很厉害。但如果你没想好，可以来武馆当教练。我们可以一起。”

他说完就有点后悔，觉得这话太直白，太笨拙。但苏星月没有笑他，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好啊。”她轻声说，“说定了。”

极光在头顶无声变幻。远处，营地的灯光温暖明亮。而更远的地方，世界的另一端，雨林正在死去，塔正在苏醒，黑暗正在蔓延。

但至少此刻，在这个寒冷的南极之夜，有两颗心在寒冷中相互取暖，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脆弱的约定。

时秒知道，这个约定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但他更知道，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约定，人才有勇气走向黑暗。

他握紧了苏星月的手。

然后一起转身，走向营地，走向即将到来的战斗，走向那个需要他们去拯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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