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之天 第66章 三十年孤寂

透明树干内部，托木尔的眼睛缓缓闭上又睁开，每一次眨眼都像跨越了一个季节般漫长。他的目光在四人脸上依次停留，最后定格在时秒手背的烙印上。

“光、水、金……还有火。”托木尔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震动，带着冻土层深处的低沉回响，“已经集齐四者了……比我想象的快。”

他的视线移向插在胸口的黑色尖刺：“这东西……叫‘地脉钉’。三十年前，从天上落下来，直接刺穿了冻土带的主地脉。如果让它完全激活……整个北半球的地质结构都会崩溃。”

托木尔艰难地抬起右手——那只手已经石化到手腕，手指僵硬得像五根石柱——轻轻触碰尖刺表面：“我用身体卡住了它。我的心脏……成了它和地脉之间的缓冲层。它每吸取一分大地的生命力，就要先经过我的身体，被我过滤掉一部分污染。”

“三十年……”林晚的声音哽咽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三十年？”

“不是完全一个人。”托木尔看向周围的树根，眼神温柔，“有这些‘孩子’陪着我。它们是我用木之力催生出来的根须，帮我把净化后的能量送回地脉，维持平衡。”

他顿了顿：“但最近三年……平衡被打破了。塔的激活加速了，污染浓度增加了三倍。我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随着他的话语，众人看到那些金色的树根中，黑色的纹路正在向上蔓延，像中毒的血管。空洞顶部的冰晶开始剥落，掉在地上碎成黑色的粉末。

“我们该怎么帮你？”时秒向前一步，手按在树干上。温暖的光之力透过晶体传递进去，托木尔灰白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丝。

“拔掉地脉钉。”托木尔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但拔掉的瞬间，三十年来积累的污染会一次性爆发。如果没有足够的净化力量中和……整个西伯利亚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变成死寂领域。”

他看向林晚：“水之力可以净化污染，但需要载体。光之力可以引导净化，但需要容器。金之力可以稳定结构，但需要锚点。火之力可以焚烧残余，但需要控制。”

“也就是说，需要我们四个配合。”苏星月理解了。

“不止。”托木尔摇头，“还需要……一个承受者。在拔钉的瞬间，会有大量的地脉能量反冲，必须有人承受那冲击，防止地脉彻底断裂。”

他的目光落在时秒身上：“人皇血脉……是唯一能承受地脉冲击的存在。但你现在的身体……”

“我能承受。”时秒毫不犹豫。

“你会死的。”托木尔说得很直接，“你的封印刚解开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人皇本源。地脉冲击的强度，相当于一座山直接砸在你身上。即使不死，也会重伤，本源受损，可能永远无法恢复。”

空洞陷入沉默。只有树根中金色液体流动的潺潺声，和黑色尖刺脉动的低沉嗡鸣。

“有别的办法吗？”伊德里斯问。

“有。”托木尔说，“我继续撑着，撑到你们集齐七位天选者，再回来救我。但按照现在的污染增长速度……我最多还能撑三个月。而七座塔完全激活的时间……还剩一百六十二天。”

他苦笑：“不够的。即使你们能在三个月内找到剩下三位天选者，也没有时间回来救我。等你们集齐七者时，我已经完全石化，地脉钉也会彻底激活。”

“所以只有一个选择。”时秒的声音在空洞中清晰回荡，“现在救你，然后我们继续前进。”

他转向队友：“我需要你们配合我。这不是请求，是……需要。”

苏星月第一个回应：“怎么配合？”

“拔钉的过程分三步。”时秒开始部署，思路清晰得不像临时起意，“第一步，林晚调动地下水，形成净化水循环，包围整个空洞，随时准备中和爆发的污染。”

林晚点头，手中的冰晶开始发光。

“第二步，伊德里斯用金之力加固空洞结构，防止地脉冲击引发塌方。同时，你要在拔钉瞬间，用金之力暂时替代钉子的‘固定’作用，给地脉一个缓冲时间。”

伊德里斯握紧长矛：“明白。”

“第三步，星月。”时秒看向苏星月，“净化之炎要精确控制。污染爆发后，会有大量残余能量逸散，你的任务是焚烧这些残余，但不能伤到托木尔，也不能烧到地脉。”

苏星月深吸一口气：“交给我。”

“那你自己呢？”林晚问。

“我会站在托木尔正前方。”时秒说，“地脉冲击会沿着地脉钉的轨迹直线爆发，我正面承受冲击，用身体作为缓冲，给你们的净化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托木尔，拔钉的时机由你掌握。你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极限。”

托木尔看着这个年轻人，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复杂的光芒：“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使成功了，你也会承受无法想象痛苦。地脉冲击会撕裂你的经脉，灼烧你的灵魂，那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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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我知道。”时秒打断他，“但有人对我说过，守夜人的工作，就是在黑暗中一寸一寸夺回光明。而有时候，夺回光明需要付出代价。”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星月，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但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一切——担忧，支持，还有那份没说出口但比任何誓言都坚定的东西。

托木尔沉默了很长时间。空洞里只有金色液体的流动声，和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他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托木尔闭上眼睛，“在我数到三的时候拔钉。一……”

林晚跪在地上，双手按在岩石地面。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冰蓝色，水之力全力输出，感知着地下深处的暗河。地面开始震动，不是破坏性的震动，而是水流在地下穿行的涌动。

“二……”

伊德里斯将金色长矛插入地面，矛尖深深扎进岩石。金色的光芒从矛身扩散，沿着空洞的岩壁蔓延，形成一张复杂的网络，将整个空间加固。岩壁上的裂缝开始愈合，剥落的冰晶重新凝结。

苏星月站在托木尔左侧，魔导剑平举，剑身上的火焰从赤红转为纯白，再转为近乎透明的无色。那是火焰控制的极致——温度达到顶点，却将热量完全内敛，只在需要时爆发。

托木尔睁开眼睛，看向时秒：“三！”

时秒伸出双手，握住地脉钉露在外面的部分。触手的瞬间，剧痛从掌心炸开——那不是物理上的痛，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腐蚀感。黑色尖刺上的符文疯狂旋转，试图抵抗。

“啊——！”时秒低吼，全身力量爆发。光之力从体内涌出，包裹住双手，对抗着尖刺的污染。

拔。

一寸，两寸，三寸……

黑色尖刺缓慢地从托木尔胸口退出。每退出一寸，托木尔的身体就剧烈颤抖一次，石化部分开始崩解，露出下面鲜活的、但布满黑色纹路的血肉。空洞开始震动，不是伊德里斯加固的那种轻微震动，而是整个大地在咆哮。

“污染要爆发了！”林晚喊道，她脚下的地面已经裂开，清澈的地下泉水涌出，在她控制下形成一个旋转的水环，包围了整个树干。

尖刺退出到一半时，异变突生。

尖刺突然炸裂成无数黑色碎片，每一片都化作一条细小的黑蛇，向四面八方逃窜。其中三条直奔时秒的面门。

苏星月的剑动了。

快到看不见轨迹的三剑，三条黑蛇在空中被斩成碎片，随即被无色的火焰烧成虚无。但更多的黑蛇涌出，它们的目标不是攻击，而是逃跑——它们要逃出空洞，逃到地表，将污染扩散到整个西伯利亚。

“不能让他们逃！”时秒咬牙，一手继续拔钉，另一只手凌空一握。

光之力化作无数金色丝线，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大网，将所有逃窜的黑蛇罩住。但黑蛇数量太多，力量太强，光网在剧烈挣扎中开始破裂。

伊德里斯的金色长矛突然离地飞起，在空中分裂成数百根细小的金针。每一根金针都精准地刺穿一条黑蛇，将它们钉在岩壁上。被钉住的黑蛇疯狂扭动，但无法挣脱。

“就是现在！”托木尔吼道，“最后的污染核心要出来了！”

时秒用尽全力，将地脉钉完全拔出。

那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不，不是静止，是一切都变慢了。时秒看到黑色的能量如火山喷发般从托木尔胸口的伤口涌出，在空中形成一个狰狞的、由纯粹**构成的恶魔面孔。那面孔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然后向他扑来。

时秒没有躲。他张开双臂，用身体迎向那张面孔。

“时秒——！”苏星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撕心裂肺。

黑色面孔撞入时秒胸口。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铁钉同时钉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他的身体在空中弓起，金色的光芒从皮肤下透出，与黑色的**能量激烈对抗。

林晚的水环升起，将时秒和黑色能量一起包裹。净化之水冲刷着**，发出嗤嗤的响声，蒸腾出大团大团的黑烟。苏星月的无色火焰紧随其后，焚烧着逸散的能量残余。

但核心的污染——那张恶魔面孔——已经进入时秒体内，正疯狂地腐蚀他的人皇本源。

时秒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地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被黑色的藤蔓缠绕，经脉正在被腐蚀，连意识都在被拖入黑暗的深渊。

“不……”他咬牙，牙齿咬出了血，“我不会……让你得逞……”

人皇血脉在这一刻真正苏醒了。

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觉醒，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彻底爆发。金色的光芒从时秒体内炸开，不是温暖的光，而是炽烈的、如同恒星诞生般的光芒。光芒中，隐约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虚影——那是人皇时破天的投影，他伸出手，按在时秒肩膀上。

“我的后代，”一个古老的声音在时秒脑海中响起，“承受苦难，是皇者的宿命。但选择承受，是皇者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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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时秒抬起头，眼中金光大盛。他感到那些腐蚀经脉的黑色藤蔓开始燃烧，不是被火焰燃烧，而是被光燃烧——纯粹的光，纯净的光，代表着生命、希望、守护的光。

黑色恶魔面孔发出最后的尖啸，然后在光芒中崩解、消散。

空洞恢复了平静。

时秒瘫倒在地，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七窍都在渗血。但他的眼睛还睁着，还清醒着。

苏星月冲过来，抱起他，手指颤抖地检查他的伤势：“时秒！时秒你怎么样！”

“还……活着。”时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是……有点疼。”

托木尔胸口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石化的部分褪去，露出正常的、古铜色的皮肤。他缓缓站起，活动着三十年没有动过的四肢，然后走到时秒面前，单膝跪地。

“谢谢。”他说，声音依然在脑海中回响，但多了生命的活力，“你承受了我本该承受的一切。”

时秒摇头，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就咳出一口黑血。

“别说话。”林晚跪在他另一边，水之力化作治愈的清流注入他体内，“你的经脉受损严重，需要长时间休养。”

“没时间……”时秒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被苏星月按住。

“他说的对。”托木尔站起身，看向空洞上方，“第四座塔的能量源被切断，但塔本身还在。而且……我能感觉到，第五座塔的激活进度突然加快了。”

他闭上眼睛，感应着大地传来的信息：“马里亚纳海沟……深海的塔，在呼唤‘暗’之天选者。而且……那个天选者，正在主动回应呼唤。”

众人脸色一变。

“主动回应？”秦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拔钉成功后，电子设备恢复了正常，“什么意思？”

“意思是，第五位天选者可能不是被迫觉醒，而是……自愿接受了魔塔的力量。”托木尔睁开眼睛，眼中金光流转，“这比我们想象的更糟。一个自愿为魔塔服务的天选者，会是什么样？”

时秒在苏星月的搀扶下勉强站起。他感到身体像被拆开又重组过一样，每一处都在痛。但手背上的烙印依然发烫，五个光点的星图中，代表马里亚纳海沟的那个点，正在发出不祥的、暗红色的光。

“那就去马里亚纳。”他咬着牙说，“在事态失控之前，找到第五位天选者——无论他是敌是友。”

托木尔走到他面前，将手按在时秒胸口。土之力——厚重、沉稳、坚韧的力量涌入时秒体内，帮助修复受损的经脉。

“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托木尔说，“三十年的债，该还了。而且……我想亲眼看看，这个愿意侍奉魔塔的天选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空洞开始上升——不是空洞在动，而是地面在下降。托木尔控制着大地，将整个空洞抬升到地表。当阳光再次照进来时，他们看到的不再是单调的白色雪原，而是正在复苏的冻土带——雪在融化，青草钻出地面，黑色的土地上，有金色的苔藓在蔓延。

大地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时秒站在阳光下，感到苏星月的手依然紧紧扶着他。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但没哭。

“下次……”苏星月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能听见，“不要一个人逞强。”

“嗯。”时秒点头，“下次我们一起。”

远处，卫恒带着其他人跑过来。看到时秒还站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下一站，”卫恒看着南方的天空，“马里亚纳海沟。深海，黑暗，还有……一个可能是敌人的同伴。”

队伍重新集结，但这一次，多了一个人——一个在地下孤独守护了三十年大地的人。

时秒抬头看天。阳光刺眼，但很温暖。

手背上的烙印，第五个光点正在疯狂闪烁，像在催促，又像在警告。

深海的黑暗，正在等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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