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败十万南蛮军的消息从几十里里外的官道尽头漫过来,是欢悦的声音,每一下都砸在人心口上,像这方刚经战火的土地终于平稳下来的心跳。
消息早跟着探马的马蹄飞遍了整座繁城,官道两侧,此刻挤得万头攒动,连屋顶、墙头都扒着人——彩棚从城门楼子底下一直往城外搭了三里地,青布幔帐上挂着红绸花,老人们领着孩子守在棚下,手里攥着刚从河边折来的嫩柳枝,叶尖还沾着露水。
按当地老规矩,凯旋的兵卒得受这“折柳相迎”,柳谐音“留”,是盼着将士平安,也是记挂着他们护了一方安宁。
终于,远处的地平线上先冒出来一点黑——是那面大华大纛,旗杆比寻常矛杆粗一倍,旗面上用金线绣的“华”字被风扯得笔直,边角在风里“哗啦啦”响,像在跟城墙上的人打招呼。
紧跟着,大纛底下的队伍露了头:先是如林的枪矛,枪尖挑着晨光,亮得晃眼。
再往后,是步伐齐整的步兵,甲叶碰撞的“甲甲”声顺着风飘过来。
人群“轰”地就沸腾了,欢呼声裹着孩子的叫喊、老人的哽咽,顺着风往队伍那头涌,连路边的柳枝都被挥得漫天飘。
殷副教主率大华教众将,就骑在队伍最前头的白马上,合身的战甲还没卸,甲缝里沾着的泥土、暗红血渍都没来得及擦。
队伍走到离城门还有百丈远时,殷副教主抬手压了压——那是全军都懂的信号。
“唰”地一声,绵延数里的队伍瞬间停住,连马蹄声都没了。
她翻身下马,玄甲碰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沉响。
没让任何人跟着,就独自往前迈了十步,对着城门楼上的老教主,单膝跪地,脊梁挺得笔直,英姿飒爽:
“属下,今于城外一百多里的山谷上大破南蛮十万之众,焚其营垒三十余座,缴获军械粮草无算,生擒主将库里以下三千余人,现班师回朝城,向教主、向百姓纳此捷报!”
城门楼上的老教主早就等在那儿,这会儿听得清楚,当即被人推着轮椅出来,拉长了声调,声音借着风往四下传:“——殷副教主辛苦!我大华教将士劳苦功高!我代表大华教总教,繁城百姓欢迎胜利之军进城!”
厚重的城门“嘎吱嘎吱”地往两边开,露出里头青石板铺就的长街。
头一拨是俘虏,三千南蛮兵被分作十列,每列三百人,手腕都用粗麻绳捆着,绳子从排头串到排尾,像串着一串蔫了的草。
他们大多光着脚,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伤疤和泥垢。
有的还穿着破烂的皮甲,甲片掉得只剩两三块,垂在身上晃荡。
往日里南蛮兵出征时的骄横劲儿全没了,个个垂着头,下巴快抵到胸口,连抬头看一眼城楼上旗帜的勇气都没有。
两侧的百姓看得眼热,有几个年轻汉子攥着拳头往前挤,想扔手里的烂菜叶,却被旁边持戈的军士拦住了:
“胜是胜在疆场,不是胜在折辱。败者可俘,不可辱。”军士们腰杆挺得笔直,戈尖对着地面,既拦着激动的百姓,也护着垂头的俘虏,让队伍稳稳地从街中间过。
俘虏队伍刚走过去,街面上的喧闹就淡了——第二拨是阵亡将士的灵柩。
五千三百三十二具白木棺材,每具都由四名同营的战友抬着,棺材上盖着跟大华大纛一样的战旗,旗角垂到地面,遮住了棺木的缝隙。
抬棺的兵卒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甲胄上的血渍还没擦,脸上的泪痕却没干。
人群彻底静了,刚才还挥着柳枝欢呼的百姓,这会儿都垂了头,连孩子都被大人捂住了嘴,不敢哭出声。
风从城门洞里灌进来,吹得棺木上的战旗“哗啦”响,像在替阵亡的将士回应百姓的沉默。
突然,从人群后头扑出来一个老妪,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扑到最前面那具灵柩上,伸手想摸棺材板,却被旁边的女眷赶紧拉住了——那棺材上的战旗边角,绣着一个小小的“李”字,是她儿子的姓。
老妪被架着往后退,哭声压得很低,却像针似的扎在每个人心上。
等最后一具灵柩走过城门洞,殷副教主才重新翻身上马,他抬手拍了拍身边抬棺兵卒的肩膀,没说话,只是夹了夹马腹。
第三拨,才是真正的凯旋队伍,玄甲的兵卒列着方阵,枪矛斜指天空。
骑兵跟在后面,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得得得”的声音又齐又脆。
阳光从城门楼上照下来,落在甲片上,反射出一片冷光,却让街两侧的百姓看得心头热乎,又开始欢呼起来,只是这欢呼里,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敬重。
队伍走到城中心的广场时,殷副教主又抬手止住了兵卒。
广场早被清理出来,四周站满了百姓,中间空出一大片地。
这里要把战场上缴获的物资一项项唱出来,既是让百姓知道将士们打了多大的胜仗,也是让全军都记着这胜利的分量。
老后勤军需官捧着一卷厚厚的黄纸,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清了清嗓子,扯着嗓门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风雨飘摇的王朝请大家收藏:()风雨飘摇的王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