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西,那间深藏在廉价杂货堆里的仓库,仿佛一个巨大的、被遗忘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吞吐着陈年灰尘、霉烂的木头和劣质油脂燃烧的焦糊味。空气凝滞粘稠,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孤藤堡方向传来的警钟声,穿透层层叠叠的货架和墙壁,虽然微弱,却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一声声抽在崔五紧绷欲裂的神经上。那声音不再是警示,而是凌锋那头疯兽彻底挣脱束缚、咆哮着扑向猎物的战吼!每一次钟鸣,都让崔五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窒息。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浑身沾满泥泞的困兽,在仓库中央那片被油灯昏黄光线勉强照亮的小块空地上焦躁地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仓库里空洞地回响,每一步都踏在自己濒临崩溃的理智边缘。油腻打绺的头发被他抓得如同乱草,几缕灰白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时间!每一秒都像在烧红的炭火上炙烤!石影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他崔五是能绝地翻盘,还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总舵的惩罚?那已不是悬在头顶的铡刀,而是悬在他全家老小头顶的铡刀!想到可能的后果,一股混合着恐惧和暴怒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蝎尾!” 崔五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在干燥草丛中摩擦鳞片发出的嘶嘶声,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仓库深处一个堆满破旧木箱、被更深沉阴影笼罩的角落。
一阵几乎与灰尘簌簌落地声融为一体的细微窸窣。一个身影如同从腐朽木板缝隙里渗出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来人身材矮小精悍,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短打,动作轻灵得如同没有重量。他叫蝎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唯有一双眼睛,狭长、锐利,瞳孔深处闪烁着淬毒钢针般的阴冷寒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最隐秘的角落。他是崔五真正的心腹,掌管着舵主最后的保命钱和几条连总舵都未必知晓的亡命通道。
“舵主。” 蝎尾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毒蛇吐信,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崔五眼中的疯狂和狡诈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喷涌而出。他一步跨到蝎尾面前,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常年不见天日的阴湿气味。他一把抓住蝎尾略显单薄的肩膀,五指如同铁钩般收紧,凑到他耳边,语速快得像连珠弩发射,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立刻去‘老地方’!听清楚!” 崔五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声,“褡裢最底层,用油布包着的‘硬货’——三根狗头金、两串龙眼大的东珠、还有那份《流沙步》的真迹残页!旁边那个铁盒子里,三份盖着荆州府大印的‘路引’,名字是李富贵、张有财、王大海!还有那张‘飞鱼号’的船契!记住!只拿这些!装进那个防水的鲨鱼皮油布囊里!扎紧口子!其他的坛坛罐罐、破铜烂铁、账本密信…全他妈给老子扔了!一把火烧了都行!现在!保命!懂吗?!保命要紧!”
“拿着这个!” 崔五从贴身处摸出一块非金非铁、入手冰凉沉重的令牌,上面浮雕着一只狰狞的血色鲨鱼头,塞进蝎尾手里。“血鲨令!马不停蹄去城西‘烂泥渡’!找‘过山风’的疤脸老三!告诉他,我崔五有泼天的富贵送他!要一条最快的‘水蜈蚣’(一种狭长如梭、吃水浅、速度极快的走私船),配最好的船把式,手上要见过血、心里要稳得住的老手!今夜子时正,锦江下游‘鬼见愁’礁石区,最外侧、像獠牙一样凸起的第三根石笋底下等!暗号:‘风紧,扯呼,龙王开路’!”
崔五眼中凶光暴涨,几乎要喷出火来:“价钱…翻三倍!现钱不够,就用仓库东北角那堆用油毡布盖着的‘云霞锦’和‘双面异色绣’顶账!那批货的价值他疤脸老三清楚!告诉他,这只是定金!只要船准时到了‘鬼见愁’,把老子的人安全送到锦江口外,避开官府的巡江哨船,后面还有三倍足色的雪花银等着他!只谈船,只谈离开!其他一个字都别问!问就是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崔五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鸷,如同潜伏在浑浊水底、只露出两只冰冷眼睛的鳄鱼,死死盯着蝎尾,“去启动‘蜂巢’里最深的那只‘工蜂’!‘黑三’!他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给我钉死听风阁在码头区的所有明桩暗哨!特别是那个姓黄的女人和她身边的心腹!任何风吹草动,任何可疑的调动,任何关于我们藏身点、哪怕是最细微的猜测或线索,立刻用‘蜂鸟’(一种只有指甲盖大小、飞行无声迅疾的机关传讯鸟)把消息送到城隍庙后面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根朝西第三个洞眼里!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如果他暴露了…”
崔五的声音骤然变得如同九幽寒风:“…让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总舵的‘闭口丹’他领过!别给老子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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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影爷!您可回来了!” 一个带着谄媚和一丝畏惧的声音响起。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赵疤子从角落一个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垫子上连滚带爬地过来。他的一条腿有些瘸,动作显得笨拙而滑稽。“舵主吩咐了?就是这小丫头片子?” 他浑浊的眼睛在小雀儿身上贪婪地扫视,如同秃鹫看到了腐肉。
“舵主令。” 石影的声音干涩冰冷,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在空旷的地窟里显得格外清晰,“目标关押于此。喂‘噬心蛊’,施‘神仙倒’。”他完美地复述着崔五的命令,语气平板,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个人情感。
“是!是!小的明白!保管让这小娘皮服服帖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疤子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刀疤因兴奋而扭曲蠕动。他立刻转身,端起旁边石台上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碗里盛着半碗粘稠、冒着诡异热气、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黑绿色糊状物——正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噬心蛊”毒!那气味混合着腐肉和某种阴冷花草的甜腻,让人闻之欲呕。他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端着碗,带着一股迫不及待的施虐欲,再次扑向小雀儿,粗糙的手指带着刺鼻的药味和自身的腐臭,狠狠捏向小雀儿冰凉的下巴,准备强行撬开她的嘴灌下去!
昏迷中的小雀儿在巨大的外力刺激下,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闷哼“唔…”,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身体因为寒冷和不适而剧烈地颤抖、抽搐了一下,气息变得更加微弱紊乱。
就在赵疤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小雀儿下巴的瞬间!
一直静立如同石雕、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石影,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幽影!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赵疤子伸向小雀儿的那只手腕!力道之大,如同精钢打造的捕兽夹瞬间合拢!
“呃啊!” 赵疤子猝不及防,手腕处传来骨头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手中的药碗剧烈摇晃,几滴黑绿色的毒液溅出,落在冰冷的石地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轻响,腐蚀出几个细小的焦黑坑洞,冒出丝丝白烟!他惊恐地抬头,对上石影那双依旧空洞、却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的眼睛。
“影…影爷?!您…您这是…” 赵疤子痛得冷汗直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完全不明白哪里触怒了这尊煞神。
石影扣着他的手腕,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赵疤子,里面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让赵疤子感觉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脖颈,窒息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石影嘶哑地开口,声音平直得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每一个字都砸在赵疤子心头:
“目标被捕时,反抗剧烈,胸腹遭受重击。” 他的目光扫过小雀儿苍白痛苦的脸、微微蜷缩的身体和急促不稳的呼吸,“内腑震荡,气息衰竭。”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此刻强灌猛药,药性冲撞心脉,立毙当场风险极高。舵主需活口问话。”
赵疤子彻底懵了,手腕的剧痛和石影话语里的冰冷逻辑让他脑子一片混乱。他看看地上气息奄奄、确实像是受了重伤的小雀儿,又看看石影那张毫无表情却散发着致命压迫感的脸,再看看地上被腐蚀的石块…心里七上八下。石影是舵主最锋利、也最不讲理的刀,他的话…虽然听着有点怪,但似乎…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万一真把这小丫头灌死了,舵主震怒之下,自己肯定第一个被剁碎了喂狗!他脸上的狞笑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惊惧和茫然。
“是…是,影爷您…您说得对!是小的莽撞了!差点…差点坏了舵主的大事!” 赵疤子连忙顺着台阶下,忍着剧痛和恐惧,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小的…小的这就先把她锁好!用寒潭的冰水给她敷敷,等她缓过劲儿来,气息稳了再…再用药!保管让她想死都难!”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挣脱石影的铁钳。
石影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赵疤子看了几息,仿佛在确认他话语里的服从性。终于,他缓缓松开了手。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稍减。
赵疤子如蒙大赦,揉着几乎失去知觉、留下深紫色指印的手腕,连滚带爬地放下那碗要命的噬心蛊,手忙脚乱地去拿角落里的铁链,准备先把小雀儿锁在寒潭边一根粗大的石笋上。
就在赵疤子转身背对着石影、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铁链上的瞬间!
石影如同脚下生根般静立不动,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却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弯腰掸去靴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迅疾无比地向下一探!指尖精准地掠过那片阴影!那块掉落在泥污中的温润骨牌,如同被磁石吸引,无声无息地滑入他的掌心,被他宽大的袖口瞬间掩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若闪电,没有一丝多余,更没有引起任何气流和声响。昏黄的灯光下,赵疤子佝偻的背影对此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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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与那繁复古老的图腾接触的刹那!
轰——!!!
一股源自血脉骨髓最深处、早已被遗忘和冰封的古老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在灵魂核心猛烈爆发!不是记忆的碎片,是烙印在基因里的本能!是沉睡的图腾被亵渎者唤醒的滔天怒焰与刻骨悲鸣!
眼前昏暗的地窟景象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扭曲、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灼热!刺目!无边无际、仿佛要焚尽一切的金黄沙海!灼热的风如同烧红的铁砂,狂暴地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铁锈腥咸和尘土干燥呛人的死亡气息!视野在疯狂地颠簸摇晃,仿佛骑乘在失控狂奔的骆驼背上。震耳欲聋的、非人的嘶吼与绝望的哭喊如同实质的声浪冲击着耳膜!金属剧烈撞击的刺耳锐鸣!血肉被利刃撕裂、骨骼被重器砸碎的沉闷钝响!重物轰然倒地震动大地!…无数地狱的声响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
一个沙哑、苍老、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无尽悲愤与泣血诅咒的声音,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在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搬空了…搬空了!…王庭的祖陵…沙海子民的安息之地…都被那些…贪婪的…肮脏的鬣狗…挖空了!…连…连先人的骸骨…圣洁的遗存…都不放过!…亵渎!…这是永世的诅咒啊——!!!”
画面瞬间切换!黑暗!冰冷!令人窒息的绝望!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实质的腐烂尸臭疯狂涌入鼻腔!无数僵硬、冰冷、滑腻的肢体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将他死死困在死亡的泥沼中!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成了奢望!头顶上方,狭窄的缝隙透下一缕惨淡如霜的月光,恰好照亮了旁边一张高度**、青紫肿胀、眼球突出、死不瞑目的流民脸庞,空洞的眼神正对着他…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死亡彻底吞噬的深渊边缘,一只沾满污泥、指甲崩裂翻卷、散发着同样浓烈死亡气息的手,粗暴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力道,将他从那令人绝望的尸堆里拽了出来…刺目的天光下,是崔五那张油腻、横肉堆积、带着得意与掌控一切般狞笑的脸…
“呃…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撕裂挤出的痛苦闷哼,从石影的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他攥着骨牌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量之大,指关节瞬间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要将那块承载着古老悲痛的骨牌捏碎!他那双万年死寂、空洞无物的眼眸深处,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那亘古不变的冰面被无法形容的剧痛、茫然、滔天的悲愤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亵渎感狠狠撕裂!狂暴的情绪如同失控的野兽在他冰封的心湖中左冲右突!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连带着脚下湿滑的地面都似乎微微一震!
啪嗒!
他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为了执行命令而取出的、那瓶装着“神仙倒”的莹白玉瓶,从因剧震而微微松开的指间滑落,砸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瓶身四分五裂,里面无色无味、粘稠如蜜的液体飞溅开来,迅速渗入石缝和苔藓之中,只留下一股极淡、转瞬即逝的甜腻气息,很快被地窟浓重的阴冷湿气吞噬。
“影…影爷?!” 刚给小雀儿锁上沉重铁链的赵疤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和石影身体的剧震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脸上血色尽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您…您没事吧?是…是小的笨手笨脚惊扰了您?还是这破瓶子…这瓶子没放稳?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他以为是自己刚才的笨拙导致了石影的失态和药物损毁,恐惧得几乎要尿裤子。
石影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那足以焚毁灵魂的狂澜似乎被一股更强大的、源自多年非人训练形成的冰冷意志强行压下,重新被深不见底的死寂覆盖。然而,那死寂之下,更深沉、更粘稠的阴霾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彻底弥漫开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握骨牌的手指,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玉瓶和迅速消失的药液痕迹,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砂轮摩擦:“…药,洒了。去…取新的备用。” 他找到了一个最合理、最符合他此刻“执行者”身份的借口。
“啊?哦!哦!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库房取!影爷您稍等!” 赵疤子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巴不得立刻逃离这气氛诡异到令人窒息的地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拖着那条不太利索的腿,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冲向通往上方仓库的甬道,脚步声仓皇远去。
地窟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油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寒潭深处偶尔冒出一个气泡的咕嘟声,以及昏迷中因寒冷和不适而微微呻吟的小雀儿。冰冷的寒气如同活物,丝丝缕缕缠绕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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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石影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真正的、历经风霜侵蚀的古老石雕。只有他自己知道,紧贴在胸口、隔着粗糙布料的那块骨牌,正传来一阵阵温润而灼热的奇异触感。那温度并不高,却像烧红的烙铁,无声地、持续地灼烧着他冰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灵魂壁垒。他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向蜷缩在寒潭边、被粗大铁链锁住、瑟瑟发抖的小雀儿。那审视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复杂的沉重,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冰封已久的悸动。刚才那番基于“任务目标安全”的冰冷说辞,暂时保住了这个少女免遭剧毒蚀心之苦,也为他那被彻底冰封、只知杀戮与服从的世界,撕开了一道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却深刻的裂痕。寒潭的冷气与怀中的灼热交织,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巨大的、动荡的阴影。赵疤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地窟陷入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夜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污血和墨汁的巨大裹尸布,沉甸甸地笼罩了整个锦官城旧码头货栈区。污浊的锦江水在黑暗中呜咽流淌,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混合着岸边堆积如山的货物在潮湿中散发的霉烂气味、劣质烧刀子的刺鼻酒气、廉价脂粉的甜腻,以及无数底层劳工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和绝望的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粘稠的“码头味道”。
凌锋的身影,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挣脱而出的复仇魔神,裹挟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冷杀意与焚毁万物的狂暴怒火,撕裂了这片混乱肮脏之地的夜幕,降临于此!他手中的沉沙枪不再仅仅是兵器,枪身因主人狂暴的心绪而发出低沉、压抑的嗡鸣,如同被困的凶龙在咆哮,枪尖在远处零星灯火和黯淡月光的映照下,吞吐着择人而噬的惨白寒芒!他身后,是双目赤红如血、胸膛剧烈起伏如同风箱的陈镖头,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厚背鬼头刀,刀锋上还残留着之前逼问时沾染的零星血迹。再后面,是数十名同样杀气冲天、眼神如狼的孤藤堡精锐护卫和听风阁好手,他们手中的兵器在夜色中闪烁着点点寒光,如同一群被彻底激怒、亟待撕碎猎物的猛虎!
“搜——!!!” 凌锋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两块生锈的钝铁在砂石上狠狠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血气,在腥臭的夜风中炸开!“给我一寸寸地搜!挖地三尺!所有仓库、货栈、窝棚、赌档、暗门子(暗娼馆)!所有能藏人的耗子洞!所有穿灰麻布短打的精瘦男人!找出地藏会的蛛丝马迹!找到小雀儿!挡路者,死!” 他的命令如同极北刮来的寒风,瞬间冻结了这片区域的空气,让所有跟随者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心悸。
整个码头区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搅得天翻地覆,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
“轰!哐当!”沉重的、锈迹斑斑的仓库大门被孤藤堡力士用蛮力或沉重铁锤狠狠踹开、砸开!门板碎裂、铁锁崩飞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里面堆积的货物被粗暴地掀翻、抛洒,扬起的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一片片灰雾。
“哗啦!轰隆!” 用破木板、烂油毡搭建的贫民窝棚被毫不留情地整个掀翻!里面传出一片惊恐的尖叫、哭喊和咒骂。衣衫褴褛的流民如同受惊的老鼠从废墟中仓惶逃窜,在污水横流的巷道里乱撞。
“干什么!反了天了!”“我的骰子!”“妈的,谁敢砸老子的场子?!” 隐藏在各处的赌档里鸡飞狗跳!赌桌被掀翻,骰子、骨牌、铜钱散落一地。看场的打手刚想反抗,就被陈镖头砂钵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脸上,鼻血眼泪横飞,牙齿崩落!鬼头刀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死亡的恐惧瞬间浇灭了他们的凶焰。
“啊——!官爷饶命啊!”“别抓我!”低矮破败的暗娼馆里响起女人惊恐的尖叫和鸨母的哭嚎。听风阁的好手如同精准的猎犬,快速搜查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和夹层。
陈镖头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他单手揪住一个在这一带颇有“名望”、此刻吓得面无人色的帮派小头目“水老鼠”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提离地面,另一只沾着血迹的拳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对方早已肿成猪头的脸上,咆哮声如同雷霆:“说!崔五那杂种藏在哪?!他的耗子洞在哪个阴沟里?!敢说一个‘不’字,老子现在就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然而,尽管掀起了如此巨大的风暴,结果却如同重拳打进了湿透的棉絮,令人窒息而绝望!
黄月凝精准分析出的灰麻布线索,在这片劳工、苦力、混混聚集的码头区,如同将一滴水投入了大海!放眼望去,几乎七成以上的底层身影都穿着类似质地、同样洗得发白的灰扑扑短打!排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毫无头绪!
那条指向性极强的“神仙倒”线索,此刻成了断线的风筝。裘三这条老狐狸和他那几个常出没的黑市窝点,早已是人去楼空!现场只留下匆忙搬离的痕迹和几件不值钱的破烂。显然,风声早已走漏,这条关键线索被彻底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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