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与梦境 第102章 回廊低语，血瞳注视

惨白大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那片死寂的厅堂彻底隔绝。眼前是不断扭曲变幻的混沌景象，光线、色彩、形状以违背常理的方式流动、撕裂、重组。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腐朽花香与铁锈般的血腥气味混合的甜腻恶臭，吸入肺中带着一种黏腻的窒息感。

江望舒立于这片混沌的边缘，逆轨感知如同陷入泥沼的触手，竭力梳理着混乱的能量流与空间褶皱。这里的规则排斥秩序，时间感支离破碎，过去与未来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混杂在当下。她必须极度专注，才能勉强分辨出那些相对稳定的、可供通行的“间隙”。

“跟紧我的脚步，误差不得超过半尺。”她的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显得有些失真，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她迈出第一步，踏在一条突然凝结成实体的、由暗影构筑的阶梯上，阶梯下方是不断翻滚的、色彩斑斓的虚空。

顾清晏紧紧跟随，脸色苍白。她的织梦感知在此地遭受着持续的、尖锐的冲击。那些扭曲的光影在她眼中化为实质性的恐惧与疯狂的低语，不断试图侵蚀她的心神。她必须全力收缩心镜的光芒，将其化为一层薄而韧的护膜紧守灵台，才能避免被这片空间的疯狂同化。她听到剪刀开合的咔嚓声仿佛就在耳边，又似乎远在天边，夹杂着断续的、音调诡异的哼唱，歌词模糊，却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

“这地方像个坏掉的留声机，播放着被撕碎了的噩梦唱片。”她低声嘟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用言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融化的蜡像上，又滑又黏，还带着温度。”

江望舒没有回应，她的全部心神都用于导航。她引导着顾清晏穿梭于这片混沌：时而侧身挤过两道即将合拢的、由流动色彩构成的墙壁；时而跃过一片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无尽黑暗的地板；时而在一条看似通往深渊的回廊尽头，触碰某块特定颜色的砖石，令整个场景翻转，显露出新的路径。

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他们曾路过一间挂满肖像画的画廊，画中人物的眼珠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嘴角咧开无声的狞笑；曾踏足一个巨大的、指针疯狂逆向旋转的钟表内部，齿轮咬合的噪音震耳欲聋；也曾穿过一个堆满残缺玩具的房间，那些玩偶用纽扣缝制的眼睛流下暗红色的液体。

每一次空间的切换，都伴随着一阵短暂的精神恍惚与方位迷失。江望舒依靠逆轨感知对因果残痕的微弱捕捉，以及那持续不断的、作为“信标”的剪刀声与哼唱声，艰难地维持着前进的方向。

终于，在又一次穿越一片由无数面破碎镜子组成的迷宫后，眼前的混沌景象骤然一滞，稳定下来。

他们站在了一条异常漫长的回廊入口。回廊两侧是高大的、镶嵌着暗色玻璃的拱窗，窗外是永恒不变的、灰蒙蒙的虚假天光。回廊地面铺着磨损严重的暗红色地毯，图案是纠缠不清的荆棘与枯萎的花朵。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花香在这里变得格外浓郁，几乎令人作呕。最令人不适的是这里的寂静，与之前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在地毯上被吸收，留下一种压抑的死寂。

而那把剪刀开合的声音，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规律，仿佛就在回廊的尽头。哼唱声也近了，是一个轻柔、甚至带着几分童稚的女声，哼着一支旋律简单却透着诡异安详的曲调。

“声音……很近了。”顾清晏压低声音，她的织梦感知在这里似乎受到某种压制，变得迟滞，但那种直接作用于情绪层面的压抑感却更加强烈，“像有人就在隔壁房间做针线活，一边缝补着破布娃娃，一边哼着走调了的安魂曲。”

江望舒微微颔首，示意戒备。她的逆轨感知沿着回廊延伸，却发现这条回廊的空间结构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循环”特性。仿佛没有真正的尽头，只是一个无限延展的环。然而，那声音的源头，却诡异地定位在这个循环的某个“节点”上。

她们开始沿回廊前行。拱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两侧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内容多是些宗教意味的受难图或天使像，但所有圣洁形象的面容都被某种利器刻意刮花，姿态扭曲，透着一股亵渎的味道。

行走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景象依旧，仿佛在原地踏步。但江望舒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加重了。同时，顾清晏猛地停下脚步，扯了扯江望舒的衣袖。

“望舒，看窗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

江望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右侧一扇拱窗。暗色玻璃上，原本映出的应是她们的身影和对面空洞的廊柱。然而此刻，玻璃映出的影像中，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廊柱阴影里，多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穿着沾满暗渍的白色长裙、身形纤细、低着头、长发披散的身影。那身影手中，似乎拿着一个长条状的、反射着寒光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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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中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长发下，露出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一双空洞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正透过玻璃，直勾勾地“望”着她们。嘴角，慢慢向上扯起一个僵硬而巨大的弧度。

几乎在同时，那一直规律响起的剪刀咔嚓声，戛然而止。

哼唱声也停了。

回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玻璃中的苍白笑脸，无声地凝视着她们。

江望舒周身气息瞬间绷紧，逆轨感知锁定了那扇玻璃窗以及其映照出的阴影区域。时空的流速在她周围开始发生微不可察的变化。

顾清晏的织梦心镜光芒内敛到极致，一层无形的精神护壁悄然展开，同时她的感知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尝试触碰玻璃中那个身影散发出的情绪波动——反馈回来的，是一片冰冷的、纯粹的、如同深海般令人窒息的空虚与扭曲的满足感。

那玻璃中的身影，对着她们，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剪刀。

没有攻击，没有移动。只是举着。

然后，影像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了一下，消失不见。玻璃恢复了原本映照出的、空无一人的回廊景象。

咔嚓。

剪刀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些。哼唱声也重新开始，曲调依旧，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望舒与顾清晏对视一眼。

幻象，警告，抑或仅仅是这座圣堂主人无意识的恶意显现。

无论如何，她们已被注视。

前路，唯有穿过这条无尽回廊，直面那剪刀声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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