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虚无之中,时间与空间失去意义,唯有意识在死寂的深渊里漂浮。那悬浮于虚无中心、不断坍缩与膨胀的奇异光团,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与江望舒体内时间烙印同源却更本质的波动,既是毁灭的源头,也仿佛蕴含着涅盘重生的渺茫希望。光团下方,那由烟雾凝聚、盘膝而坐的模糊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瞳孔深处并非黑暗,而是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涡旋,仿佛蕴藏着万千宇宙寂灭后的残骸。沧桑、空洞、疲惫,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万物归途的冰冷彻悟。当这双眼睛“看”向江望舒和顾清晏时,她们并未感觉到实质的目光压力,而是整个意识层面被一种无形的、宏大的“存在感”所笼罩,仿佛渺小的沙粒突然意识到了整片沙漠的重量。
没有杀意,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法则本身的、漠然的审视。
江望舒强忍着左臂疤痕因靠近光团而产生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与共鸣悸动,逆轨者的本能让她在这绝对虚无中,将全部精神力收缩凝聚成最坚韧的锚点,死死守住“自我”的认知。她清晰无比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光团,就是她体内时间烙印的“源头”或者说“镜像”——一种更纯粹、更狂暴的时间规则奇点。而这位老者,能与如此存在共处,其身份与实力,已然超出想象。
顾清晏的织梦感知在接触到老者目光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瞬间被弹回,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无尽岁月沉淀与某种非人意志的混沌。她闷哼一声,精神体一阵摇曳,连忙固守心神,不敢再轻易探出感知,只是紧紧依靠在江望舒意识投影的旁边,共同抵御这股无形的威压。
沉默在虚无中蔓延,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一个苍老、枯寂、仿佛自万古洪荒传来、直接响彻在她们意识最深处的声音,缓缓荡开,打破了死寂:
“异数……携崩坏之痕,踏足归寂之地……所求为何?”
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非发出疑问。
江望舒心神凛然,知道任何虚言在此等存在面前都毫无意义。她凝聚意识,以最坦诚、最坚定的意念回应,声音透过意识链接,在这片虚无中清晰传递:“前辈明鉴。晚辈身负时间烙印,源于规则崩坏,如影随形,侵蚀生机。感知此地有同源之力,故冒死前来,欲寻一线逆转之机,求存续之道。”她直言不讳,点明了自己的困境和目标。
那模糊的老者虚影,空洞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亿万年不变的死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他的“视线”在江望舒左臂疤痕的位置停留了片刻,那里正与上方的光团产生着剧烈的共鸣。
“逆转……”老者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风吹过朽木的叹息,“时序如河,奔流不息。崩坏之痕,乃河道断裂之伤,欲逆流而上修补裂痕,谈何容易。此地‘时之屑’,乃万古时空裂隙沉淀之结晶,蕴藏归墟之力,亦含刹那生灭之机。汝之痕,与之同源,或可……引为镜鉴,溯源其裂,窥得一丝重塑之可能。”
“时之屑”?江望舒心中一震,这名字贴切地描述了那光团的本质——时间破碎后的残渣,蕴含着寂灭,也或许藏着新生的瞬间。老者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这里确实存在修复的契机,但方法绝非易事。
“请前辈指点迷津。”江望舒恭敬地传递意念。顾清晏也凝神静听,不敢遗漏分毫。
老者虚影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又仿佛只是在回忆某种久远的知识。良久,他的意识之音再次响起:“欲借‘时之屑’之力,需满足三则。其一,承痕者需有足够坚韧之心志,可抵寂灭之意侵蚀,守真我不失。其二,需有引路之‘钥’,可短暂桥接汝痕与‘时之屑’,不至引火烧身,魂飞魄散。其三……”
他顿了顿,空洞的目光扫过顾清晏,又回到江望舒身上:“……需有护道之‘镜’,可映照时序碎片,稳定溯源过程,抚平意识波澜。”
坚韧心志,引路之钥,护道之镜。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抽象,一个比一个艰难。
“坚韧心志,晚辈自当竭力。”江望舒沉声道,她历经生死,心志早已磨砺得如同金刚。但后两个条件……
“引路之钥,护道之镜,为何物?又如何得之?”她直接问道。
老者虚影抬起一只由烟雾构成的、近乎透明的手,指向江望舒:“钥,或在汝身。”又指向顾清晏:“镜,或在此心。”
两人皆是一怔。
老者继续道:“汝体内之痕,虽为创伤,亦是与‘时之屑’共鸣之凭依。然,直接接触,必遭反噬。需一物居中调和,暂代通道。此物需与时空规则相契,且能承载汝之意念引导。”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江望舒的储物空间(如果在此地还有此概念的话),落在了她怀中那枚一直毫无反应的水晶薄片之上。“汝怀中那‘界隙残晶’,乃时空夹缝天然凝结之物,或可一试。然,需以精纯神念炼化,刻印汝之痕印,方能为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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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回溯与梦境请大家收藏:()回溯与梦境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界隙残晶?是了,这枚在档案室获得的水晶薄片,竟然有此用途!江望舒立刻将其取出。那水晶薄片在脱离她身体的瞬间,似乎被周围的虚无环境激发,内部絮状物流转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与这片虚无隐隐契合的波动。
“至于镜……”老者转向顾清晏,“溯源过程,意识将沉入时空碎片之海,所见所感,光怪陆离,虚实难辨,易生心魔,永堕幻境。需有灵犀相通者,以梦为引,织就心镜,映照真实,稳固汝友心神,导其归途。织梦者,汝可愿承此重任?”
顾清晏心中巨震。护道之镜,竟然落在她的织梦能力之上!这意味着她需要以自身精神为核心,构筑一个能映照并稳定时空感知的“心灵锚点”,在江望舒进行最危险的溯源时,成为她不被幻象吞噬、迷失方向的关键保障。这责任重大,对精神力的消耗和操控精度要求极高,且一旦江望舒在溯源中遭遇不测,她自身心神也必受重创。
但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坚定回应:“晚辈愿尽全力,护她周全!”
老者虚影微微颔首,似乎对她们的反应并不意外。“既如此,方法已告知。能否成事,看汝等造化。”说完,他便不再言语,重新闭上双眼,回归到那种亘古不变的沉寂状态,仿佛刚才的交流只是无尽岁月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上方那“时之屑”光团依旧按照自身的规律脉动,散发着诱人而致命的波动。
信息已经获得,选择权再次交还。是冒险一试,还是知难而退?
江望舒看向顾清晏,眼神交流间,已达成共识。退,意味着时间烙印继续侵蚀,终将走向消亡,且外界强敌环伺,拖延无异于等死。进,虽有九死一生之险,但有一线生机,且能真正触及时间规则的奥秘。
“开始吧。”江望舒的声音冷静如常,但眼底深处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她将水晶薄片(界隙残晶)托在掌心,盘膝虚坐于虚无之中,开始按照老者的提示,集中全部神念,尝试炼化这枚晶体。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她的神念如同最精细的刻刀,需要小心翼翼地渗透进晶体内部复杂的结构,同时还要引导体内时间烙印的一丝气息,将其如同印记般镌刻在晶体核心。每一次神念与烙印之力的结合,都牵动着左臂的剧痛,仿佛在撕裂的灵魂上绣花。虚无之中没有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额头已布满虚汗,脸色苍白如纸,但那水晶薄片内部,终于渐渐亮起了一丝微弱的、与她疤痕共鸣频率趋于一致的光芒。钥匙,在缓慢成型。
另一边,顾清晏也早已行动起来。她围绕着江望舒虚坐的位置,以自身织梦精神力为丝线,开始编织那张至关重要的“护道心镜”。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极其精妙的共鸣与映射领域。她需要将自己的意识频率调整到与江望舒高度同步,感知其情绪波动、意念流向,并构筑一个纯净的、过滤掉时空乱流干扰的“心灵港湾”。她闭目凝神,双手虚抱,指尖有淡银色的精神流光如同萤火虫般飞舞,逐渐勾勒出一个将两人笼罩在内的、无形的、不断微调着的精神力场。场域之内,虚无带来的压迫感和混乱感稍稍减弱,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宁与稳定。
就在江望舒全力炼化“钥匙”,顾清晏精心构筑“心镜”之际,这片绝对虚无的边缘,那被老者之前琴音(如果那算琴音)逼退的、属于“它们”的阴冷混乱气息,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如同黑暗中窥视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而上方那“时之屑”光团,也似乎因为江望舒炼化钥匙引发的共鸣,脉动的频率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散发出的寂灭之意时而增强,时而减弱,充满了不确定性。
所有的条件正在汇聚,所有的风险也在暗中积蓄。当钥匙炼成,心镜稳固的那一刻,就是江望舒意识深入“时之屑”,进行凶险万分的溯源之时。成败,在此一举。
虚无中,两个渺小的意识体,为了生存与超脱,正进行着一场与时间、与寂灭的豪赌。而那位神秘的老者,依旧闭目静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又仿佛是一切最终的见证者(或裁决者)。
风暴,即将在死寂中降临。
【状态:获知修复时间烙印方法(需钥与镜),开始炼化“界隙残晶”为钥,顾清晏构筑“护道心镜”。】
【关键信息:明确修复三条件(心志、钥、镜)及具体方法(炼化残晶、织梦为镜)。】
【当前行动:进行高风险准备阶段,外界威胁(它们)与内部风险(时之屑不稳定)并存。】
【风险等级:极高(意识层面直接接触规则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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