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与梦境 第63章 傩面溯源，禁苑迷雾

仙鹤面具老者留下的皮卷与黑色鹅卵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在江望舒和顾清晏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净魂泉的线索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而“禁苑”与“守苑人”的字眼，却预示着比后山祠更加深邃的险境。灵魂深处那枚来自寂灭存在的烙印，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散发着阴寒的警告，提醒她们时间并不充裕。

接下来的几日，晦明书院表面依旧维持着那种刻板而压抑的秩序。辰时讲学，未时演武，申时休憩，一切按部就班。但江望舒和顾清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巡逻的黑衣执事数量似乎有所增加，经过某些区域时，那种被无形目光锁定的感觉也更为频繁和清晰。公共休息区内，以往零散的交谈几乎绝迹，行走者们大多沉默独处，傩面下的眼神交换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警惕与疏离。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感，笼罩着整个书院。

两人心照不宣，将绝大部分时间用于舱室内闭关。仙鹤老者赠予的那枚黑色鹅卵石效果显着，其蕴含的精纯土行灵气温和而持久，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她们因激战和力量透支而受损的经脉与精神核心。江望舒左臂的时序印记不再有灼痛感，反而在灵气温养下，那暗银色的纹路似乎更加凝实内敛，与周围皮肤的界限也模糊了一些，仿佛正缓慢地与她的身体更深层次地融合。她对“时序微罡”的掌控也愈发熟练，已能在小范围内短暂制造出更稳定的时序紊乱区域，虽仍不足以对敌，但在探查和规避危险方面，用处大增。

顾清晏的精神创伤在鹅卵石和自身调息下逐步愈合，织梦心镜重新构筑，并且因为融入了对傩神踏罡意象的理解，心镜的防御屏障带上了一丝凛然正气，对负面精神能量的抗性明显提升。她甚至开始尝试将那种“驱邪”的意念融入织梦术的其它层面，比如编织更具迷惑性和抵抗力的幻象屏障。

然而，无论她们如何努力调息，灵魂层面那个冰冷的烙印始终无法驱散，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标记着她们的存在。这也让她们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前往禁苑，寻找净魂泉。

但禁苑在何处？守苑人又是怎样的存在？仙鹤老者语焉不详，书院明面的规则和地图上也毫无记载。盲目闯入无异于自杀。她们需要信息，需要关于禁苑和守苑人的只言片语。

这一日申时，两人再次来到公共休息区。与往日的冷清不同，今日休息区一角竟围拢了数人，低声议论着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异样。人群中，顾清晏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戴着“忧思”面具的灰袍人——正是前日送来提篮的那位。他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围，仿佛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江望舒和顾清晏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靠近。只听得人群中，一个戴着“力士”傩面、身材魁梧的行走者正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惊疑说道：“……千真万确！我前夜轮值看守‘百兽廊’，子时过后，明明听到廊后‘禁苑’方向传来一阵极其古怪的声响，像是……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吟唱，又像是金石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可等我壮着胆子靠近廊口结界查看，却又什么动静都没了，只有那雾浓得化不开……”

“禁苑？”另一个戴着“匠作”面具的人疑惑道，“那地方不是早就封死了吗？据说里面邪门得很，连黑衣执事都不敢轻易靠近边界。”

“谁知道呢，”力士面具者摇头，“反正那声音邪性得很，不像活物能发出的。而且……我好像还隐约看到雾里有什么巨大的影子晃了一下，比后山的石柱还高！”

众人闻言，一阵低低的吸气声。禁苑在普通行走者中，显然是一个充满禁忌和恐怖的传说之地。

就在这时，那位戴着“忧思”面具的灰袍人，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所有人的议论声停了下来。他并未看众人，而是转身走向休息区一侧那面空白的墙壁。只见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墙壁上看似随意地划动了几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光滑的墙壁表面，随着他指尖的划动，竟然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涟漪，随后，一幅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图案缓缓浮现出来！那图案并非具体的景物，而是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线条和符号交织而成的徽记，中心是一个抽象的眼睛图案，眼睛的瞳孔处，却是一个旋转的漩涡。徽记下方，还有一行细小的、难以辨认的古文字。

“这是……”有人惊疑不定。

忧思面具人没有回头，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悲悯的沙哑嗓音缓缓说道：“古老的标记……指向被遗忘之地。眼观漩涡，心入迷障。非持‘钥’者，近之则殆。”

说完，他手指再动，墙壁上的图案如同被擦去般迅速消失，恢复原状。而他本人，也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休息区，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钥？什么钥？”匠作面具者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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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回溯与梦境请大家收藏：()回溯与梦境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故弄玄虚吧……”有人不以为然。

但江望舒和顾清晏却心中凛然。她们认得那个徽记！虽然细节略有不同，但其核心的“眼与漩涡”图案，与她们在誓约残卷上看到的、代表“时序之痕”的符号极其相似！而“钥”这个字眼，更是让她们瞬间联想到很多——藏书楼禁区的机关、开启镇渊殿门扉的共鸣、乃至……她们自身可能具备的某种“资格”？

忧思面具人此举，绝非无意。他是在提示，提示前往禁苑可能需要特定的“钥匙”或条件，而那钥匙，很可能与“时序之痕”有关。这进一步印证了仙鹤老者线索的可靠性，也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她们需要更深入地了解“时序之痕”以及与之相关的“钥”。

然而，关于“时序之痕”的信息，在书院开放的典籍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唯一的线索，依然指向那些被严格管控的禁区，尤其是她们已经打草惊蛇的藏书楼禁区，以及……那位态度莫测的守誓人墨规。

“不能再贸然闯入禁区。”江望舒在返回舱室后，冷静分析，“墨规上次放我们离开，不代表下次还会手下留情。而且，‘它们’的注意力必然也集中在那些地方。”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正式’的途径。”顾清晏眨眨眼，抽象思维开始活跃起来，“书院有‘考功司’，完成特定课业或贡献可以获得奖励和权限。有没有可能，存在某种任务或考核，其奖励就包括接触禁区典籍，或者……获取与‘时序之痕’相关的信息？”

这个想法颇为大胆。书院规则森严，但任何体系都存在漏洞和可资利用的规则。她们需要找到一个既能规避直接冲突，又能接近目标的方法。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利用一切公开活动的机会，格外留意“考功司”发布的告示和行走者之间流传的关于各种任务的小道消息。大多数任务都枯燥且回报低廉，比如清理某处废弃殿宇、协助培育低阶灵植、或者完成某些特定的技艺考核。直到一份新张贴的、纸质泛黄、似乎有些年头的告示，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告示由考功司发布，内容是关于征集擅长“灵纹绘刻”与“意念疏导”的行走者，协助修复一件位于“藏珍阁”侧殿的、名为“万相晷仪”的古物。告示中提及，此晷仪核心部件受损，导致其“时序映射”功能紊乱，需精通细微能量操控且精神稳定者辅助修复。成功修复者，可获得高额生存点奖励，并获准进入“藏珍阁”内层阅览室浏览三个时辰。

“万相晷仪……时序映射……”江望舒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眸微亮。这与“时序”直接相关！藏珍阁内层阅览室，虽然不及禁区核心，但很可能收藏着一些外界难以接触的、关于书院历史和各种秘术的典籍，其中未必没有关于“时序之痕”的零星记载！而且，修复古物本身，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近距离观察甚至接触与“时序”相关的古代法器，这对她理解自身能力大有裨益。

“灵纹绘刻需要精准的能量操控，正好考验你的时序微罡；意念疏导则需要强大的精神稳定性，我的织梦心镜或可一试。”顾清晏也看到了其中的可能性，虽然修复工作本身定然不轻松，但相比硬闯禁区，风险可控得多。

“值得一试。”江望舒做出决定。她们立刻前往考功司报名。负责登记的一位戴着“账房”面具的执事仔细查验了她们的傩面权限（文士傩面在学识和精细操作方面有一定认可度），又简单询问了几个关于能量操控基础的问题后，便给了她们一块刻有“晷”字的木牌，告知她们明日巳时，至藏珍阁侧殿找一位姓“瞿”的执事报到。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但这顺利反而让江望舒心生警惕。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刻意将这个机会送到了她们面前？是仙鹤老者的暗中安排？还是墨规的又一次试探？抑或是书院规则本身，对她们这种“变数”的某种隐性引导？

无论如何，机会已然出现，没有理由退缩。

次日巳时，两人准时来到藏珍阁。藏珍阁位于书院建筑群的中心区域，是一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的五层木石结构楼阁，守卫明显比其它地方森严。出示木牌后，一名灰衣杂役引着她们绕过正殿，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侧殿。

侧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香料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氧化后的味道。殿中央，一座约一人高、结构极其复杂的青铜晷仪静静矗立。晷仪由数十个大小不等的圆环、星盘和指针构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深奥难懂的符文和星象图案。此刻，晷仪的许多部件都黯淡无光，几处关键的连接点有明显的裂纹和污损，中心的主指针更是歪斜着，一动不动。

一位穿着深蓝色工服、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铸铁”面具的老者，正背对着她们，手持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在一处断裂的符文凹槽内描摹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声音沉闷如同敲击铁块：“新来的？旁边等着，看完规矩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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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回溯与梦境请大家收藏：()回溯与梦境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指了指侧殿墙壁上挂着的一卷帛书。帛书上罗列着修复晷仪的数十条注意事项，从能量注入的力度、频率，到精神连接的禁忌、各种灵纹对应的修复材料，条条框框，极其繁琐严谨。

江望舒和顾清晏仔细阅读完毕，心中对修复工作的难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这不仅仅是个技术活，更需要对古代灵纹学、星象学以及一种特殊的“时序共鸣”原理有相当的理解。

“看懂了吗？”铸铁面具老者——瞿执事转过身，他那张毫无生气的面具看向两人，眼神（透过眼缝）锐利如刀，“万相晷仪不是凡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核心的‘时序映射’阵纹，稍有差池，不仅修复失败，还可能引发时空涟漪，反噬己身。你们两个文士面的，确定要接这活儿？”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文士傩面通常代表理论学识丰富，但动手能力和对高风险实操的承受力往往不如匠作或力士面具的行走者。

江望舒上前一步，平静回应：“略通能量微控，愿尽力一试。”她没有过多解释，左臂时序印记微微发热，一丝极其精纯平和的时序之力被她引出，在指尖凝聚成一点微不可见的、稳定旋转的能量旋涡，旋即散去。这一手看似简单，却需要对能量有极高的掌控力，尤其是那股力量的“时序”属性，让瞿执事的铸铁面具微微动了一下。

顾清晏也微微颔首，织梦心镜的光晕自然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精神场的气息。

瞿执事沉默地看了她们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有点意思。那就开始吧。你先来，”他指向江望舒，“负责修复第三、第七星轨环的断裂灵纹，用‘星辰砂’混合‘晨曦露’调和的光墨。记住，下笔需稳，能量注入要如春雨润物，不可有丝毫急躁。你，”他又看向顾清晏，“在一旁用你的精神力场稳定晷仪核心的‘意识残响’，防止修复过程中的能量波动激活那些沉睡的混乱意念。”

任务分配明确，难度不小。江望舒需要在不触动整个晷仪脆弱平衡的前提下，修复最精细的灵纹；顾清晏则要直面古物中可能残留的、来自漫长岁月中的混乱精神印记。

两人没有多言，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江望舒屏息凝神，指尖拈起瞿执事调好的、闪烁着星辉的光墨，逆轨者的精准感知发挥到极致，将时序微罡的稳定特性融入笔尖。她下笔极轻极慢，每一道纹路的勾勒，都仿佛在雕刻时光，务求与原有灵纹的韵律完美契合。这是一个极其耗神的过程，额角很快渗出细汗，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波动。

顾清晏则闭目盘坐在晷仪旁，织梦心镜的光芒如同轻柔的纱幔，笼罩着晷仪核心区域。她的意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立刻感受到各种杂乱无章的意念碎片——有古代观星者的惊叹与迷茫，有法器运转时的规律波动，也有受损后产生的扭曲与噪响。她需要像最耐心的织工，梳理这些混乱的丝线，安抚躁动的部分，维持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为江望舒的修复创造最佳条件。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劳作中悄然流逝。侧殿内只有刻刀划过青铜的细微声响，以及能量流动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瞿执事抱臂站在一旁，沉默地观察着，铸铁面具下看不出表情，但他周身那股审视的气息，似乎缓和了一些。

就在江望舒即将完成第七星轨环最后一道关键灵纹的修复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修复过程引动了某种深层结构的变化，晷仪核心处，一股沉寂已久、充满暴戾和绝望的混乱意念，猛地挣脱了顾清晏心镜的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刹那间，侧殿内光影扭曲，仿佛有无数破碎的时空片段和凄厉的哀嚎同时涌现！

“小心！”瞿执事厉声喝道，但已来不及阻止。

那股混乱意念的主要冲击，直指正在全神贯注进行最后收笔的江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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