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睁开眼。
眼前一片血红,耳朵里灌满了自己心跳的闷响,擂鼓一样。嘴里一股子铁锈味,齁得他想吐。
他试着动了下手指。
骨头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铁渣子,一动就往下掉渣,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又厥过去。
“妈的……”
他喉咙里滚出半句含糊的骂,舌头跟砂纸似的,刮得嘴里生疼。
视线慢慢聚拢。
他躺在一张软床上,身上盖着条素面的被子。屋子里有股子药味,混着海水的咸腥。窗户外面透进来暗紫色的光,那是乱星海的白天。
“醒了?”
声音从门口传来,沉得很。
沈砚辞偏过头,看见金鹏真人坐在门口一张藤椅上,手里捏着杯茶,杯沿冒着点白气。老头儿脸上没太多表情,就是眼神有点深,盯着他,像要把他骨头缝都刮开看看。
“水。”沈砚辞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金鹏真人没动,朝旁边抬了抬下巴。
一个穿着商会服饰的年轻女修低着头,端了碗温水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沈砚辞没力气抬手,就着碗沿喝了一口。水是温的,进了喉咙,像刀子刮。
“你睡了三天。”金鹏真人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木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船呢?”沈砚辞哑着嗓子问。
“没沉。”金鹏真人说,“托你的福,黑蛟盗跑了,独眼蛟那老鬼被你一记混沌雷轰没了半条命,没个十年八年缓不过来。”
沈砚辞没吭声,闭上眼,感受着身体里那团乱麻。
经脉全拧巴了,像被几头牛拉着疯跑过的麻绳,到处是疙瘩,一运气就疼。丹田里那汪混沌气海,这会儿跟被抽干了似的,稀薄得可怜,就中间那枚暗金玉简,还泛着一层温吞吞的光。
“你吃的什么药?”金鹏真人问。
沈砚辞睁开眼,看着他。
“能要命的药。”
“看出来了。”金鹏真人点点头,“三个丹师轮番上阵,才把你那身快散架的骨头给箍住。经脉的伤,得养。没个一年半载,你别想动真元。”
沈砚辞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一年半载?
在这鬼地方,等一年半载,骨头都能被海鸟叼干净了。
“黑蛟盗为什么来?”他换了个问题。
金鹏真人沉默了几息。
“冲两样东西。”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样,是舰队带着的星路海图残片。另一样,是你。”
“我?”
“对,你。”金鹏真人盯着他,“独眼蛟点名要‘会炼丹的小子’。有人出价,要你活着,或者……死的也行,但得全须全尾,至少脑袋得留着。”
沈砚辞眼神冷了下去。
“影杀楼?”
“不像。”金鹏真人摇头,“影杀楼办事,讲究个干净利落,不会搞这么大阵仗。黑蛟盗是海盗,要的是钱,是货。雇他们的人,手笔不小,而且……对你很了解。”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只有窗外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闷闷的。
“你现在是商会的长老,也是我金鹏的债主。”金鹏真人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救船之恩,我记着。在你养好伤之前,只要在这条船上,没人能动你。”
“多谢。”沈砚辞说。
“用不着谢我。”金鹏真人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养伤归养伤,别闲着。你丹田里那东西,有点意思。”
门关上了。
沈砚辞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转着金鹏真人最后那句话。
丹田里那东西?
他闭上眼,神识沉入丹田。
混沌气海稀薄,像一层灰蒙蒙的雾。雾海中央,那枚得自星棺的暗金玉简,静静地悬浮着。
和以前不一样了。
玉简表面,那些原本模糊混沌的纹路,此刻正缓缓流淌,像活过来的血管,里面涌动着一层暗金色的、粘稠的光。光在纹路里走,走得很慢,但每走一寸,玉简就轻微地震一下,震得他整个丹田都跟着发麻。
沈砚辞盯着那光看了半晌,一咬牙,分出一缕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刚一碰——
“轰!!!”
脑子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整片燃烧的星空!
无数破碎的星辰、扭曲的轨迹、爆炸的火光、坍缩的黑洞……蛮横、混乱、狂暴到极致的画面和意念,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神识的堤坝,瞬间灌满了他的意识!
“呃啊——!”
沈砚辞身体猛地一弓,后背撞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疼!
不是**的疼,是灵魂被撕开、被塞进滚烫铁水、又被强行捶打的疼!
玉简在发光,那些暗金色的纹路从玉简上剥离出来,化作一道道燃烧的丝线,钻进他混沌气海,钻进他经脉,钻进他每一寸骨头缝里!
然后——
烧!
灰金色的混沌气海,像是被扔进了火油,轰然沸腾!气海中央,一个旋涡凭空生成,开始疯狂旋转,吞噬着那些燃烧的暗金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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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混沌馿帝请大家收藏:()混沌馿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旋涡越转越快,吸力越来越强!
沈砚辞能感觉到,自己那稀薄得快看不见的混沌之气,正在被这旋涡强行抽走,和那些入侵的暗金星力搅在一起,碾碎,重组!
“操……”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里倒映着舱室的天花板,但视野里全是一片破碎旋转的星辰。
要炸了。
身体要炸了。
但就在他觉得下一瞬自己就要变成一滩碎肉的时候——
“嗡——”
漩涡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凝练、沉重、带着冰冷毁灭气息的全新力量,从漩涡中心诞生,然后轰然炸开,反灌回他干涸的经脉和丹田!
“噗!”
沈砚辞又喷出一口血。
但这口血,是黑色的,粘稠的,里面还混着些细碎的、暗金色的光点。
血喷出来,他反而觉得胸口一松。
那股新生的力量,像水银,沉重、冰冷、霸道,沿着他破损的经脉流淌。所过之处,那些拧巴的疙瘩被强行撑开,碎裂的缝隙被粗暴地粘合。
疼,还是疼。
但疼里面,带着一股子新生的痒。
他喘着粗气,瘫在床上,像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死狗。衣服被汗和血浸透,粘在皮肤上,冰凉。
但他能感觉到。
那股新生的、暗金色的力量,最终汇入了他的混沌气海。
原本稀薄的灰金色气海,此刻多了一抹沉重的底色。气海中央,那枚暗金玉简安静下来,表面的纹路不再发光,但变得更加清晰、复杂,隐隐勾勒出一幅……星辰炼化的图谱?
沈砚辞盯着那图谱,看了很久。
然后,他试着调动了一缕那新生的、暗金色的力量。
手指动了动。
指尖的空气,无声无息地塌陷了一小块,出现一个米粒大小的、绝对黑暗的点,持续了半息,又消失不见。
沈砚辞看着自己指尖,愣了两秒。
接着,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笑容扯动脸上干涸的血痂,有点狰狞。
“原来……是这么用的……”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却霸道的力量,以及脑海中多出来的、残缺却直指本源的信息——《混沌星衍道·炼星篇》。
炼化星辰,淬体锻魂。
以身为炉,以星为柴。
这玉简,不是功法,是熔炉!是炼星的熔炉!
而他之前吞噬“黑骨章”妖力时,无意中引动了玉简,吞进去的……不仅仅是妖力,还有那妖兽体内积累的、混乱的星辰之力!
玉简被激活了。
用最粗暴、最要命的方式,给他来了个“开炉”仪式。
“咳咳……”
沈砚辞咳嗽两声,又咳出点血沫子。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但指骨似乎隐隐泛着一层金属冷光的手掌。
经脉的伤,被这股新生的“炼星之力”强行粘合了七七八八。虽然距离痊愈还远,但至少……能动用两三成力量了。
不用等一年半载。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
骨头嘎巴作响,像生锈的齿轮重新咬合。
他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舷窗边。
窗外,暗紫色的海水无边无际,远处有扭曲的空间波纹,像揉皱的绸子。
沈砚辞看着海,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他的储物袋。
他伸手进去,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自己炼的疗伤丹药,扔进嘴里,嚼豆子一样嚼碎,咽下去。
接着,他拿出那枚暗金色的客卿长老令,贴在眉心。
神识注入。
法盘上,代表舰队各船的光点缓缓移动。其中代表“金鹏破浪号”的光点最亮,周围有十几道稍弱的光点环绕——那是巡逻的护卫。
沈砚辞的目光,落在法盘边缘,一个缓慢移动的、暗红色的光点上。
那是金鹏真人之前提到过的——“星兽” 的标记。
根据海图显示,那东西,正在舰队航线的正前方,五十里外。
沈砚辞收起长老令,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壁灯投下昏暗的光。
他扶着墙,慢慢往前走。脚步有点虚浮,但很稳。
走到楼梯口时,他停下来,抬头看向上方。
那里是甲板。
有风从楼梯口灌下来,带着海腥味,还有隐约的、修士巡逻的脚步声。
沈砚辞深吸一口气,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靴子踩在木梯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当他踏上最后一阶,重新站在甲板上时,混着星辰之力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
甲板上几个正在检修阵法的修士看见他,都愣住了。
“墨、墨长老?您怎么……”
沈砚辞没理他们。
他走到船舷边,手扶着冰冷的栏杆,望向远处海天交界处。
暗紫色的海水尽头,天空低垂,几颗惨白的星辰钉在那里,像死人睁着的眼。
在更远、更深的海面之下。
他感觉到了一丝饥渴的躁动。
正在靠近。
沈砚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底映着星辰冰冷的光。
“饿了?”
他低声说,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海里那东西。
“巧了。”
“老子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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