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英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用围裙擦了擦手:“就是家常做法,哪能跟饭店比。李书记要是不嫌弃,以后常来家里吃,我给您做咱乌金县的贴饼子,就着这排骨汤吃,香得很。”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李达康夹起一块排骨,肉质炖得酥烂,轻轻一抿就脱了骨。
马国梁从柜子里翻出个玻璃酒瓶,标签已经磨得看不清,瓶盖一开,醇厚的酒香立刻漫了满室。
他取来两个白瓷酒杯,给李达康斟得满满一杯,自己面前也倒满了,酒液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这是咱县酒厂酿的纯粮酒,劲儿大,但是不上头。”马国梁举起杯子,“李书记,咱干一个。”
李达康端起杯子,与他轻轻一碰,仰头便饮尽了杯中酒。
辛辣感刚在喉咙炸开,就被一股绵长的甘醇压了下去,李达康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反倒让马国梁有些惊讶。
“看不出李书记酒量这么扎实。”
“之前在乡镇待过,老乡们敬酒,不喝就是不给面子。”李达康夹了口时蔬炒肉,笑着反问,“国梁县长这酒藏得深,怕是早有准备?”
“实不相瞒,伟峰打电话时就嘱咐我,说您是‘能喝也能扛’的性子。”马国梁也干了杯中酒,话锋一转,“既然李书记有量,那我就敞开说了。”
李达康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马国梁分别给李达康和自己续上酒,声音沉得像灌了铅:“李书记您看这县委大院气派,街上饭店红火,可您知道吗?每一张钱上,都沾着矿工的汗珠子,甚至血。”
马国梁喝了口酒,喉结滚动着:“前年冬天,城西老窑矿塌了,埋了六个矿工。老板连夜拉来三十万,一家给五万,让家属签字画押,对外只说‘走丢了’。”
“有个老太太不答应,抱着儿子的安全帽在县政府门口哭了三天,最后被易县长派人‘送’回了乡下,听说后来疯了。”
李达康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酒液在杯里轻轻晃。他没说话,只是与马国梁碰了杯,又是一饮而尽。
“还有那些黑矿,矿工下井前得签‘生死状’,意思是出了事跟矿主没关系。”
马国梁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去年我去医院看一个被砸断腿的矿工,他才二十一岁,老家在四川,跟我说‘马县长,我就是想多挣点钱给俺娘治病,没想到腿没了’。您说,这钱挣得冤不冤?”
其实,在乌金县的领导班子里,马国梁算是个异类。
他是为数不多能与煤老板保持距离的人,虽称不上廉洁奉公的好官,却也绝非贪赃枉法的坏人。
事实上,马国梁曾多次想推动乌金县的煤矿整治工作,可每次不是被前县委书记熊文林压下来,就是遭县长易连生敲打。
若不是背后有硬靠山,马国梁这个“不合群”的常务副县长,恐怕早就被调离了。
马国梁的老丈人,在生产大队时期曾任大队长。当年村里有个知青弄丢了大队的一头牛,若按当时的规矩处理,这个知青的前途基本就毁了。
是马国梁的老丈人力排众议保下了他,这份恩情让那位知青始终铭记在心。
后来政策变动,那位知青回城了,却始终没断了与马国梁老丈人的联系。
而那位知青,正是如今兴泽市的政协主席。
也正是靠着这层关系,马国梁不仅在乌金县这个宝地坐上了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也让前县委书记熊文林和县长易连生即便看他不顺眼,却奈何他不得。
这时,胡秀英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面条出来,眼圈还红着,轻轻拍了拍马国梁的胳膊:“喝酒就喝酒,说这些干啥,净惹人心烦。”
她把面条往李达康面前推了推,叹着气说:“李书记您别见怪,国梁就是这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矿上那些糟心事,他看了比自己受委屈还难受,这些年为了管这些事,没少跟人红脸。”
马国梁刚要反驳,被胡秀英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继续说:“这几年,家里电话经常半夜响,那边的人凶得很,说‘再敢多管闲事,就让你家不得安宁’。我经常吓得一晚上没睡,家里门锁都换了好几遍。”
说到这儿,胡秀英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后怕:“儿子去年大学毕业,本来安排回县里工作,离我们近点。”
“可国梁说啥也不让,非逼着儿子去鹏城市找了份工作。国梁说‘乌金这地方水太深,我护不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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