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2085 第153章 分歧与重聚

探索者号撕裂寂静的虚空，如同一颗承载着沉重希望的彗星，向着太阳系的炽热心脏疾驰。舰桥内，气氛却与舷窗外永恒的宁静截然相反，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次超空间跃迁的震动，都仿佛敲打在船员们早已过度劳累的神经上。

“最后一次跃迁完成。”赵航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们已进入内太阳系警戒区。小行星带防线就在前方。”

主屏幕上，熟悉的黄色恒星逐渐放大，但点缀其间的并非往日的宁静航标，而是密集的、闪烁着防御性冷光的军事空间站和巡逻舰队。无数无人防御平台如同冰冷的金属蜂群，封锁了每一条进入内行星区域的通道。

“接收到来自火星指挥中心（Mars Command）的强烈质询信号，”赵娜报告道，眉头紧锁，“身份验证请求，武器状态报备，还有…一份长达一百二十七条的临时入境检疫与安全协议。语气…很不友好。”

“回复他们，”周孜婷端坐于指挥席，面容冷峻，看不出丝毫波动，“身份代码零号探索者，最高权限。我们携带关键情报与研发成果返航。请求直接与埃朗斯主席及安全委员会通话。”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片刻，随后一个略显僵硬的声音传来：“零号探索者，欢迎回家。你们的权限已确认。但根据《太阳系紧急状态安全法案》第14条，所有从外域归来的舰船必须先在火卫一（Phobos）指定隔离区接受全面扫描与检疫，时长不少于七十二地球标准时。请遵循引导信标。”

“七十二小时？”鸿宇几乎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们每延迟一秒，防线就多一分危险！告诉他们没时间搞这套官僚程序！”

“鸿宇博士！”周孜婷低声喝止，但她的眼神同样锐利，“火星指挥中心，我是周孜婷舰长。我们理解安全程序，但情况特殊。我们可能携带对抗当前威胁的关键技术，时间至关重要。我请求…”

“请求驳回，周舰长。”对方的声音毫无转圜余地，“规定就是规定。紧急状态下，无人可例外。请立即转向火卫一隔离港。否则将被视为敌对行为。完毕。”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舰桥上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一种混合着愤怒、无奈和寒意的情绪在弥漫。他们跨越星辰，背负着家园存亡的希望归来，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的隔离栏。

“他们怕我们。”林露轻声说，眼神哀伤，“怕我们带回来的不只是希望，还有…污染。就像诺德尼斯对待那个样本一样。”

“愚蠢！短视！”鸿宇愤怒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织暗者就在门外，他们却把时间浪费在害怕自己人身上！”

“服从指令。”周孜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赵航，遵循引导，前往火卫一隔离区。所有人员，做好接受扫描和问询的准备。军洛，样本状态？”

实验室频道里传来军洛的声音，异常冷静：“隔离舱稳定。样本安静。但它…感知到了这里的紧张和恐惧。像是在观察。”

探索者号在数艘武装巡逻艇的“护送”下，缓缓驶入火卫一背阴面一个巨大的人造港口。厚重的合金闸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如同监狱的大门。强烈的扫描光束瞬间笼罩了整个船体，穿透每一层甲板，探测着任何异常能量或生物签名。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队队穿着全封闭防护服、表情冷漠的安全官员登舰，对每一个船员进行冗长的问询和生理检测，对每一份数据记录进行拷问式的审查。他们尤其对“外星生物样本”和“未经验证的有机科技”表现出极大的警惕和排斥。

鸿宇多次试图向他们解释灵谕圣所“生命种子”的原理和潜力，换来的只是对方更加怀疑的目光和更详细的记录要求。军洛则被重点关照，安全官员对他手臂上的标记和与样本的连接表现出极大的不安，甚至提出了“是否应考虑永久隔离”的极端建议，被周孜婷以最强硬的态度顶了回去。

通过有限的通讯窗口，他们得以窥见太阳系内部的紧张态势。新闻频道里充斥着官方鼓舞士气的言论，但也无法完全掩盖防线压力日益增大、资源配给制实施、以及民间恐慌蔓延的消息。更令人担忧的是，“终结派”的言论开始甚嚣尘上，他们公然质疑联合议会的“软弱”，鼓吹动用一切极端手段，包括那些从“摇篮”获得的危险遗产。

终于，隔离期结束。探索者号被允许前往地球高空轨道，停泊在联合议会总部空间站旁。

当周孜婷带领着她的核心团队成员——军洛、林露、鸿宇、刘颖——穿过连接通道，踏入议会大厅前的接待区时，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大厅门口聚集着一群记者，但更多的是一群面色阴沉、穿着正式制服或科研袍的人。他们没有欢呼，没有迎接，只有审视、怀疑，甚至敌意的目光。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站在人群最前方，他的徽章显示着高级军事顾问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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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活在2085请大家收藏：()活在2085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范·海登（Van Hayden）将军，”周孜婷低声向身后的团队介绍，“‘终结派’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

范·海登将军没有寒暄，直接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周孜婷，最终落在军洛身上，特别是他那只戴着特殊抑制器的手臂。

“周舰长。欢迎回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希望你们这趟昂贵的‘探索’物有所值。而不是…”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带回了比解决方案更多的麻烦。”

周孜婷面不改色：“将军。我们带回了理解和可能性。我相信议会和安全委员会更愿意听取完整的汇报。”

“当然。”范·海登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但眼神中的挑战意味丝毫未减，“全体委员会都在等着。包括许多…关心此事的公众代表。”

他们走进宏伟的议会大厅。环形会场座无虚席。地球联合议会主席埃朗斯坐在中央主位，看起来比通讯中更加疲惫苍老。两侧是安全委员会成员、各领域专家、军方代表。而在上层的公众席上，可以看到明显分为不同阵营的人群，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汇报开始。周孜婷首先冷静而清晰地概述了探索历程：诺德尼斯的发现，“守护者”网络的本质，织暗者的起源悲剧，协同锚点技术的开发，以及灵谕圣所关于“引导与平衡”的全新理念。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台下议论声四起，有惊讶，有沉思，但更多的是不相信和质疑。

轮到鸿宇展示技术细节时，场面几乎失控。当他解释“生命种子”并非武器，而是一种基于有机科技的意识共鸣装置，旨在与织暗者基础意识沟通而非毁灭时，范·海登将军猛地打断了他。

“沟通？共鸣？”将军的声音充满讥讽，“博士，你是要我们去和一场风暴‘沟通’？和一种以吞噬星辰为生的宇宙灾害‘共鸣’？你在诺德尼斯喝了太多外星**汤了吗？”

公众席上爆发出一阵附和的笑声和喧哗。

“这不是**汤，将军！”鸿宇激动地反驳，脸涨得通红，“这是基于严格观测和逻辑推导的科学！织暗者不是无意识的灾害，它们是一种迷失的、痛苦的意识现象！暴力对抗只会加剧熵增！灵谕圣所的智慧…”

“圣所？另一个外星遗迹给的‘礼物’？”另一位激进派代表高声质疑，“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陷阱？就像‘摇篮’里那些几乎毁灭先驱者的‘礼物’一样？也许它们只是想让我们放下武器，乖乖被吞噬！”

林露试图解释灵谕圣所的善意和不同理念，但她的感知性描述在充满怀疑和恐惧的会场里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军洛上前一步。他的出现让会场瞬间安静了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那只手臂。

“我们在归途遭遇了织暗者的新变种，”军洛的声音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他展示了遭遇战的记录影像——那些扭曲的、融合了生物特征的恐怖造物，“它们在学习，在适应，在用我们同胞的残骸制造兵器。常规武器效果有限。最终阻止它们，并让我们得以脱身的，不是更强的炮火，而是协同锚点网络结合圣所技术产生的**引导场**。它唤醒了那些被扭曲生物体内残存的意识，造成了它们内部的混乱。”

影像和他的话带来了短暂的震撼。但范·海登很快反击：“这恰恰证明了它们的邪恶和不可理喻！这也证明了必须在其变得更强之前，彻底根除！而不是用什么可笑的‘引导场’去给怪物唱摇篮曲！”

他转向议会，声音慷慨激昂：“主席先生，诸位委员！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木星防线每天都在告急！士兵们在用生命拖延时间！我们必须立刻启动‘清扫者’协议！动用‘钥匙’的力量！只有终极的毁灭，才能带来终极的安全！”

“那只会重蹈先驱者的覆辙！”周孜婷厉声反驳，“而且‘钥匙’的力量根本无法精确控制！它会毁灭一切，包括我们自己！”

“那就付出代价！”范·海登咆哮，“至少人类的尊严将在战斗中被铭记，而不是在可笑的‘沟通’尝试中屈辱地灭亡！”

会场彻底分裂了。双方激烈争吵，理性被情绪淹没。主席埃朗斯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

就在混乱达到顶点时，军洛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走到了会场中央，举起了那只带着标记的手臂。

“这个标记，”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它连接着我与织暗者。我能感受到它们的痛苦，它们的饥饿，它们的…空洞。范·海登将军，您说的对，它们确实是灾难。但您错了，它们并非不可理喻。”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精神。抑制器发出微光。通过会场强大的扩音系统，一阵低沉、扭曲、充满无尽渴望和痛苦的低频嗡鸣被播放了出来——那是他通过标记过滤后转译的织暗者“情绪”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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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活在2085请大家收藏：()活在2085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声音让所有人不寒而栗，那是纯粹毁灭欲的具现化。

但军洛没有停止。他接着播放了另一段记录——是他在实验室与原始样本沟通的片段，当提及“孤独”和“共鸣”时，样本那复杂而波动的反应。

“它们能理解。”军洛睁开眼，目光扫过震惊的众人，“它们并非铁板一块。内部有分歧，有挣扎。极端派渴望吞噬一切，但也许存在其他…可能性。毁灭性的攻击只会强化极端派，消灭任何其他可能性。而引导，”他看向周孜婷和队友们，“我们带回来的技术，旨在放大那些挣扎，唤醒被吞噬者的残留意识，制造内部的不确定…甚至，为它们指出另一条路。”

他放下了手臂：“我不是要求你们信任外星科技，甚至不是要求你们信任我。我要求你们信任一个可能性——一个不需要同归于尽的可能性。给我们一个机会，在可控范围内测试这项技术。如果失败，再动用终极手段也不迟。”

会场一片寂静。军洛的演示和话语，以其亲身经历的沉重分量，暂时压倒了争吵。

埃朗斯主席缓缓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军洛，又看向周孜婷，最后看向分裂的会场。

“安全委员会和最高军事理事会，”他缓缓开口，“将进行闭门审议。周舰长，请你们团队做好准备，可能需要你们提供更详细的技术方案和…有限的演示可行性。散会。”

会议在没有结论的情况下暂时结束。但气氛已经改变。绝对的毁灭派依然强大，但“引导派”因为军洛的证词，第一次获得了认真的考量。

团队回到探索者号上，精疲力尽。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激烈的战斗。

“他们还是害怕，”林露低声道，“害怕未知，害怕改变。”

“但我们撬开了一条缝。”鸿宇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军洛，你刚才太棒了！那些波动记录…你什么时候…”

“一直有记录。”军洛简单回答，脸上带着疲惫，“只是之前无法解读，直到灵谕圣所提供了意识框架。”

周孜婷看着她的团队成员——科学家、医生、安全官、领航员——他们个个身心俱疲，却依然撑着不肯倒下。

“休息四小时。”她命令道，“然后我们要准备一份委员会无法拒绝的、有限度的测试方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四小时后，没等他们开始工作，一条来自最高司令部的加密指令送达了。

“指令：组建‘引导者’特别项目组。周孜婷任总指挥，全权负责。授权在‘提丰’（Typhon）空间站——一个已被织暗者部分侵蚀、撤离完毕的边陲科研站——进行首次实地技术测试。目标：验证引导场对小型织暗者实体的有效性。授权使用一切非致命性技术。‘清扫者’协议暂缓执行，但已处于最终待命状态。测试成功，则扩大应用；测试失败…‘清扫者’将即刻启动。”

指令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此授权由埃朗斯主席力排众议签发。勿负所托。”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落在了每一个人肩上。

他们带回的选择，终于被给予了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验证机会。

探索者号再次启航，载着沉重得多的负担，驶向那座名为“提丰”的、已被黑暗部分吞噬的空间站。那里，将成为人类文明未来道路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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