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奕 第145章 雷霆一击：同时发生的混乱

青浦检疫站的交接在雨声中干脆利落地完成，载着徐文祖的伪装修道院救护车如同被夜色吞噬，悄无声息地驶向了未知的安全地带。黛站在原地，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灼热的决绝。主线任务达成，但战役远未结束。她必须立即返回风暴中心——上海，去见证并引导她亲手布下的棋局走向终盘。

她钻进那辆饱经风霜的黑色轿车，调转车头，不是驶向来时路，而是绕向一条更为隐秘的、通往市郊结合部的土路。收音机里，咿呀的戏曲声依旧稳定，这是“惊蛰”行动仍在按计划推进的确认信号。

几乎就在黛的轿车重新没入雨幕的同一时刻，上海这座不眠之城的多处角落，如同被同一根引信点燃，爆发了精心策划的、旨在制造最大程度混乱与误导的“雷霆一击”。

· 线一：金融市场的无声惊雷（“地火”引爆）

位于外滩的汇丰银行大楼内，虽值深夜，但一些关键部门依旧灯火通明。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看似普通的华人职员（“地火”节点之一），在确认了来自黛的最终指令后，手指在复杂的账目簿和电传打字机上行云流水般操作起来。几笔看似寻常、实则经过精密计算的资金划转被发起，方向直指与“华丰”洋行有隐秘关联的几家皮包公司。同时，通过地下钱庄网络，少量但集中的美金和黄金买盘被悄然放出。

效果并非立竿见影的崩盘，而是一种细微却足以引起内行警觉的“脉动”。某些外汇兑换点的牌价在凌晨时分出现了不合常理的微小波动；黑市金价的询价突然变得活跃。这些迹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那些彻夜监控市场的特殊部门。

· 线二：城市脉络的痉挛（“惊雷”肆虐）

陈师傅坐镇一个位于闸北的、能够俯瞰部分关键区域的废弃水塔，如同一个冷静的 orchestra 指挥。通过一套简陋却有效的闪光信号系统，他向散布在城市各处的“惊雷”小组发出了行动指令。

· 十六铺码头：一座隶属于日本海军后勤部门的仓库值班室电话线被悄然剪断。

· 虹口“樱机关”某秘密档案点：后院堆积的废弃建材被泼上燃油点燃，火势不大，但浓烟滚滚，足以引发内部警报和混乱。

· 极司菲尔路（今万航渡路）76号特工总部附近：几个绑着定时装置、内装大量鞭炮和少量烟雾剂的铁皮桶在不同的垃圾堆被引爆，噼啪作响如同枪声，浓烟刺鼻，制造了遭遇袭击的假象。

· 几家外国报馆的门房：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收到了匿名投递的信封，里面装着精心筛选的、关于李士群亲信贪污和影佐部门越权行为的、半真半假的材料。

· 线三：关键节点的精准打击（“利刃”出鞘）

这并非“惊蛰”原计划的一部分，而是黛在撤离疗养院前，通过陈师傅预留的最后一个、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的“保险”——一支由“云雀”网络中最具行动力的、处于绝对静默状态的节点组成的“利刃”小组。他们的目标并非杀伤，而是制造无法忽视的“事实性”混乱。

· 北火车站调度场：一列即将发出、载有某种敏感“工业原料”（实为钨砂精选矿）的货运列车的车钩被人为破坏，导致列车无法准时发出，堵塞了关键轨道。

· 某日本商社高级职员公寓：一名与“华丰”洋行和76号均有密切往来的经理，在自家门口被蒙面人袭击（未致命），抢走的公文包里只有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但袭击本身传递出强烈的警告信号。

· 施特劳斯博士（礼查饭店）：

他被助手紧急唤醒，面前摊开着刚收到的金融波动初步报告和“惊雷”、“利刃”行动的汇总。

“博士，市场出现异常脉动，指向‘华丰’网络。同时，城内多处发生骚乱和破坏，包括76号总部附近。”

施特劳斯走到窗边，灰蓝色的眼睛里非但没有困惑，反而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光芒。“完美的烟雾弹……”他低语，“用这些表面的混乱，来掩盖真正的金融资产转移。通知我们所有人，放弃一切次要目标，全力聚焦‘华丰’及相关账户的资金流向！我要知道每一分钱的去向！同时，把我们分析出的金融异常数据，匿名拷贝一份送给李士群和影佐。” 他要把水搅得更浑，让那两条蠢鱼去争夺水面的浮饵，而他，则潜入深水，直取要害。

· 李士群（76号总部）：

他几乎要疯了。总部附近的“爆炸”和烟雾让他以为遭到了直接攻击，电话线路的故障让他无法有效指挥，各处传来的骚乱报告雪片般飞来，而金融市场那晦涩难懂的波动消息更让他一头雾水。

“查！都给老子去查！”他对着手下咆哮，眼球布满血丝，“到底是哪路神仙在跟老子过不去？！是‘云雀’？还是影佐那王八蛋在搞鬼？！或者是重庆的人？！”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却连对手是谁都看不清。恐惧和暴怒让他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派兵，力量被无限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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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点的火警和列车调度场的事故让他损失了部分物资和面子，这让他极为恼火。他同样收到了金融报告和76号遇“袭”的消息。

“李士群这个废物，连自己的窝都看不住！”他咬牙切齿，但更让他警惕的是那份匿名送来的、关于76号贪污的材料，以及施特劳斯那边对金融线索异乎寻常的关注。“德国人想独吞金融情报？还是李士群在演戏？” 他下令手下优先保护核心资产和监控金融市场，对76号的“求援”则阳奉阴违，甚至暗中记录76号人员的慌乱表现，作为日后攻击李士群的筹码。

黛驾驶着轿车，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穿行。她绕开了主要干道，选择在泥泞的乡间小路和废弃的厂区穿行。收音机里的戏曲声依然稳定，她知道，“雷霆一击”正在按计划席卷全城。她能想象到李士群的暴跳如雷，影佐的疑神疑鬼，以及施特劳斯那冷静分析下的致命专注。

她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疲惫。这一切的混乱、牺牲与算计，都只为了一个目标——掩护徐文祖的撤离，并尽可能消耗敌人的力量。

天边，那一线灰白逐渐扩大，雨势也似乎略有减弱。她知道自己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新落脚点，消化“惊蛰”行动的成果，并准备迎接敌人必然到来的、更加疯狂的反扑。

《孙子兵法·军争篇》有言：“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今夜的行动，如风般迅疾，如火般侵掠，成功地在上海滩制造了一场全方位的混乱。然而，真正的考验在于，能否在这混乱之后，守住如山般的镇定，找到下一个决胜的契机。雷霆过后，黎明将至，而真正的危机，往往隐藏在光明到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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