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寻她 第7章 无债一身轻

怀揣着三百两银票，沈逾明并未感到多少轻松，反而觉得那薄薄的纸张重若千钧。这不是钱，这是斩断过去枷锁的利刃，也是通往未来荆棘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

他没有回那个象征着他屈辱和落魄的小院，而是径直去了西市最鱼龙混杂的“狗儿巷”。这里是京城地下钱庄、赌坊和各类灰色交易的聚集地，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水、汗臭和贪婪混合的刺鼻气味。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里倒是颇为熟悉。沈逾明按照记忆，拐进一条更窄、更暗的巷子，在一扇不起眼、包着铁皮的木门前停下。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狰狞的饕餮兽首衔着门环。

他抬手，用特定的节奏敲了敲门。

门上的一个小窗“唰”地打开，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找谁？”

“找疤爷，还钱。”沈逾明语气平静。

小窗关上，片刻后，铁皮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精瘦的汉子示意他进去。

里面是一个昏暗的厅堂，几个彪形大汉或坐或站，眼神不善地瞄着他。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坐着的正是那天在青楼逼债的刀疤脸，疤爷。

疤爷看到沈逾明，脸上露出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哟，沈大公子？今天是第五天了吧？怎么，钱筹够了？还是又来跟爷讲《庆律》？”

他身后的打手们发出一阵哄笑。

沈逾明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直接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面值一百两，拍在疤爷面前的桌子上。“二百两本金，点一点。”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打手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张崭新的银票。疤爷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狐疑地拿起银票，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查验水印和暗记。是真的！京城最大钱庄“通汇丰”的票子，见票即兑，绝无虚假！

这才五天！这个被家族厌弃、身无分文的纨绔，从哪里弄来的二百两现银？！抢劫也不可能这么快！

疤爷放下银票，眼神变得惊疑不定，重新审视着沈逾明。眼前的年轻人，依旧是那身普通的青衫，但站姿笔挺，眼神深邃平静，与五天前那个虽然强自镇定却难掩仓皇的落魄公子判若两人。

“沈公子……好手段。”疤爷压下心中的震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侯府还是心疼嫡子的嘛。”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钱是安定侯府给的。

沈逾明不置可否，既未承认也未否认。有时候，让对手摸不清底细，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债务两清，借据。”他伸出手。

疤爷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账房模样的人赶紧找出原据，递给沈逾明。

沈逾明接过，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撕得粉碎，纸屑洒落了一地。

“疤爷，山水有相逢，告辞。”他拱了拱手，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等等！”疤爷忽然出声。

沈逾明脚步一顿，并未回头：“疤爷还有指教？”

疤爷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闪烁。他混迹江湖多年，看人的眼光毒辣。这个沈逾明，身上有种他看不透的东西，一种潜龙在渊、即将一飞冲天的气势。结交这样的人，远比得罪要划算多。

“沈公子，”疤爷的语气客气了许多，“以后若还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或者……有什么不方便出面解决的小麻烦，尽可以来找我疤爷。价格，好商量。”

这是在示好，也是试探。

沈逾明心中明了。这些地头蛇，消息灵通，在某些时候，或许真能用得上。

“多谢疤爷好意，沈某记下了。”他淡淡回了一句，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这处龙潭虎穴。

走出狗儿巷，重见天日，沈逾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方才那污浊的空气彻底排出肺腑。债务已清，压在心头的第一块巨石终于搬开。他现在，是真正的无债一身轻，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没有立刻开始下一步计划，而是先去了一家成衣铺，买了两身体面但不扎眼的细布衣衫，又去浴堂好好梳洗了一番。当他换上新衣，将头发梳理整齐，再次走到街上时，虽然面容依旧清瘦，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从容气度，已让他与往日那个形容猥琐的纨绔子弟有了云泥之别。

路上偶尔遇到认识原主的人，投来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鄙夷，而是掺杂了惊讶、好奇和探究。

沈逾明坦然受之。他知道，改变需要时间，但他正在路上。

接下来，他去了铁匠铺和木工坊，定制了几样简单的工具——一套根据他记忆绘制的、比这个时代更精密的绘图尺规，以及一些用于制作模型的微型凿、锯、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当他拿着定制好的工具回到小院时，老仆福伯看到他焕然一新的样子，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讷讷道：“少……少爷，您这是……”

“福伯，以后伙食改善一下，钱我来出。”沈逾明将一块碎银子放在老人手里，“另外，帮我留意一下，府里有没有关于账房赵管事，或者他经手的一些特别款项的闲言碎语，尤其是……涉及一些奇怪标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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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匠心寻她请大家收藏：()匠心寻她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福伯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看气质大变的少爷，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和困惑，最终化为坚定的忠诚：“老奴明白！少爷放心！”

打发走福伯，沈逾明关起门来，开始着手下一步。他铺开新买的宣纸，拿起新制的工具，准备绘制一些更复杂、更具冲击力的设计图，为与巧工阁的长期合作，也为即将到来的、在家族中树立威信的计划做准备。

然而，他刚落下几笔，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沈逾明！给本公子滚出来！”一个嚣张的声音高声叫骂，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

是周文远的声音！

他果然不肯善罢甘休，找上门来了！

沈逾明放下笔，眼神微冷。他料到周文远会报复，却没想到对方如此沉不住气，竟然直接打上门来。也好，正好借此机会，再立一次威！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静地走到院中，打开了院门。

门外，周文远带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家丁，气势汹汹。周围还有一些被惊动的侯府下人，远远地围观，不敢靠近。

“沈逾明！你那天使诈吓唬本公子，今天我看你还往哪儿跑！”周文远见到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给我打！打断他的腿，出了事本公子担着！”

家丁们闻言，挥舞着棍棒就要冲上来。

“住手！”

就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姑母沈静带着两个婆子，快步走了过来。她面色沉凝，目光扫过周文远和一众家丁，最后落在沈逾明身上，见他安然无恙，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周公子，”沈静看向周文远，语气不怒自威，“这里是我安定侯府内院，你带着人持械闯入，喊打喊杀，是何道理？莫非欺我侯府无人？”

周文远可以对沈逾明嚣张，但对上侯府的姑奶奶，还是存了几分顾忌，尤其对方占着理。他强辩道：“沈姑姑，是沈逾明先挑衅于我！他前日在西市污我名声，坏我好事！今日我不过是来讨个公道！”

“哦？如何挑衅？又如何污你名声？”沈静追问，“可有凭证？若真有此事，大可去找京兆尹理论，私下带人闯入勋贵府邸行凶，周公子，这罪名，你担得起吗？令尊担得起吗？”

周文远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他哪有什么凭证？那日之事，本就是他理亏。

沈逾明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委屈：“周公子，那日分明是你纠缠顾家姑娘在先，我不过是路见不平，说了几句公道话。你今日便带人打上门来，莫非是觉得我沈逾明好欺，还是觉得我安定侯府的门楣，可以任人践踏？”

他这话，巧妙地将个人冲突上升到了家族颜面的高度。

周文远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反驳。

沈静冷冷道：“周公子，请吧。若再不走，我便只好请侯爷亲自来与你分说了！”

听到要惊动安定侯沈翰，周文远终于怕了。他爹虽然是工部侍郎，但安定侯是超品勋贵，又是武将出身，真闹起来，他绝对讨不了好。

“好！好！沈逾明，你给我等着！还有你，沈静！我们走着瞧！”周文远撂下狠话，带着家丁，灰头土脸地走了。

围观的下人们看着沈逾明和沈静，眼神都变了。大少爷不仅自己变得硬气，竟然还得到了向来不管闲事的姑奶奶的支持？

沈静看向沈逾明，低声道：“你近日小心些，赵氏那边，似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沈逾明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多谢姑母。”

看来，他这只悄悄扇动翅膀的蝴蝶，已经开始引起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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