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扑打在镇北关西侧新筑的基座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往日里略显空旷的这段城墙,此刻却围满了人。将领、兵卒、匠人,甚至一些胆大的关内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已然成型、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庞然大物上——沈逾明呕心沥血之作,“擎天闸”。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孤立的城门或闸口,而是完美地嵌入了一段相对老旧的城墙之中,与其浑然一体,却又因其独特的结构和材质而显得鹤立鸡群。巨大的主体由精钢与百炼铁混合锻造,表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加强筋和巧妙的倾角,用以偏转、卸开敌人的冲击力。闸门本身厚重无比,边缘带着狰狞的倒刺,其升降结构隐藏在城墙内部,只留下几处看似不起眼,实则至关重要的操作孔洞和联动机构接口。
整个“擎天闸”如同一头匍匐在城墙之上的钢铁巨兽,沉默,冰冷,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与周围饱经风霜的青黑色条石相比,它代表着一种全新的、超越时代的防御理念。
杨宗毅老将军在一众高级将领的簇拥下,站在距离“擎天闸”最近的位置。他双手背负身后,身形挺拔如松,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沉肃,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虎目之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他身后的将领们,神色则复杂得多,有好奇,有怀疑,也有如副将张悍那般,毫不掩饰的质疑与不服。
沈逾明站在闸门旁的操作位前,一身略显单薄的官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脸色因前夜的失血和连日的操劳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明亮如星,沉静如水。他能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信任的,怀疑的,恶意的……但他心无旁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钢铁造物上。
“沈少监,”杨宗毅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沙场特有的粗粝,“你这‘擎天闸’,模样倒是唬人。今日老夫与诸位同僚在此,就想亲眼看看,它是否真如你所说,能抵千军万马,而非……银样镴枪头。”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缓了速度,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沈逾明身上。
沈逾明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老将军,诸位将军,真金不怕火炼。‘擎天闸’并非戏法幻术,其效能,一试便知。”他侧身,指向城外那片早已布置好的区域。
那里,立着十几个真人大小的草人靶子,身上粗略地套着类似北狄皮甲的物件,分散在不同的距离和角度,模拟着进攻的散兵线。更远处,还有几个用粗木捆扎、模拟简易攻城锤和云梯的厚重靶子。
“今日演示,分三步。”沈逾明的声音清越,在风中传开,“第一步,近程御敌,阻其攀爬;第二步,中程杀伤,破其阵型;第三步,应对重型器械,断其根基!”
“开始吧。”杨宗毅言简意赅。
沈逾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面对操作位,沉声下令:“第一步,近程防御,启!”
令旗挥动!
负责操作的一组匠人早已就位,听到号令,两人一组,奋力转动隐藏在墙体内的绞盘!并非想象中需要数十人才能推动的笨重,得益于精巧的滑轮组和省力设计,绞盘转动得并不十分吃力。
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感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仿佛巨兽从沉睡中苏醒!那扇沉重无比、带着狰狞倒刺的闸门,并非直上直下,而是以一种带着特定弧度的轨迹,缓缓降下,最终严丝合缝地嵌入下方的石槽之中,发出“铿”的一声沉闷巨响,将那段城墙缺口彻底封死!
整个过程流畅、稳定,速度远比众人预想的要快!仅仅是这升降的速度和稳定性,就让不少懂行的将领眼中露出了讶色。
紧接着,不等众人细看那闭合的闸门,闸门上方及两侧墙体上,数十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射击孔瞬间弹开!
“咻咻咻咻——!”
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弹射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无数支短小精悍、三棱带血槽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从那些孔洞中倾泻而出!它们覆盖的范围极广,从城墙根向外延伸至三十步内,形成了一个几乎无死角的死亡扇形!
那些套着皮甲的草人靶子,瞬间被射得千疮百孔!箭矢力道极大,许多甚至穿透了皮甲,将后面的草秸也狠狠撕裂!更有几支弩箭射在冻土上,竟深入数寸,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城墙上下一片倒吸冷气之声!这射速!这覆盖密度!这穿透力!若是北狄步兵冒着箭雨冲到城下,试图攀爬或撞击城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正面和侧上方的致命打击,后果不堪设想!
“好快的箭!”
“这……这根本没地方躲啊!”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
杨宗毅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紧紧盯着那片被弩箭覆盖的区域,喉结滚动了一下。
第一步演示结束,弩箭停止发射。操作匠人再次转动绞盘,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恢复到待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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