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鎏金铜灯燃到第三盏时,殿外终于传来暗卫统领沈峰的脚步声。那声音极轻,却在寂静的夜里带着几分急促——萧景琰指尖捏着半张泛黄的账册残页,纸上“王记旧物”四字被烛火映得发暗,纸角已被他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
沈清辞坐在侧面的紫檀木椅上,目光落在案上那方缺角的残砚上,砚台边缘的磕碰痕迹像极了父亲楚将军生前常握的那方旧砚,让她心口隐隐发紧。
“陛下,娘娘。”
沈峰躬身进殿时,一身粗布短打还沾着京郊的泥土,裤脚甚至挂着几根干枯的草屑。他双手捧着个用油布层层裹紧的物件,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王家村一行,幸不辱命,这是从王顺祖宅墙夹层里找到的东西。”
油布在御案上缓缓展开,一方青黑色的石砚显露出来。砚身布满深浅不一的磕碰痕迹,边缘那处缺角与案上残砚严丝合缝,拼在一起竟是完整的一块。
萧景琰伸手拿起,指尖刚触到砚台,便觉一丝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他将砚台翻转,烛火映照下,砚底一枚细微却清晰的鹰纹骤然映入眼帘。那鹰纹羽翼舒展,鹰喙处刻着一点朱红,正是宁王萧启明家族的专属标识。
当年萧启明的祖父曾因“捕鹰护驾”获封宁王,这带朱红鹰喙的鹰纹,便是先帝亲赐的家族徽记,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果然是他。”萧景琰的声音沉了几分,指腹反复摩挲着鹰纹,“萧启明表面称病闭门不出,暗地里却借着王顺的手藏起这方砚台,好一出声东击西的戏码。”
沈清辞凑近细看,忽然指着砚台中心的凹槽:“陛下,您看这里。”烛火的光线下,凹槽深处残留着干涸的墨渍,边缘还嵌着几缕暗红色的绢丝,像是曾裹着密信的痕迹。更让她心惊的是,凹槽角落黏着一点青灰色的粉末,那颜色、那质感,与《楚氏医案》中记载的北疆寒矿粉末一模一样。
她取来一根银簪,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粉末,凑近鼻尖轻嗅——一丝极淡的腥气钻入鼻腔,与太后当年中“鸠羽灰”后,她在药渣里闻到的余味隐隐相合。
“是寒矿与‘鸠羽灰’的混合粉末。”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医案里说,寒矿粉末遇墨汁会凝结成细小颗粒,混入毒物后不易被察觉。萧启明藏着这方砚台,既想用它制毒,又想拿它当作要挟‘镜先生’的筹码。”
沈峰在一旁补充,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臣按陛下吩咐,伪装成收旧物的商人去了王家村。村口的老农说,王顺当年离京时,抱着个油布包连夜进了祖宅,神色慌张得像被人追着。后来没过半个月,就有几个穿黑衣裳的人来村里打听王顺的下落,村民们怕惹祸,都不敢多说。”
他顿了顿,又道:“臣在祖宅正屋墙夹层找到这方砚台时,发现墙壁后有新鲜的脚印——脚印是千层底的靴子踩出来的,鞋印边缘有磨损,像是常年习武之人穿的。臣猜,‘镜先生’的人也在找这方砚台,只是比我们晚了一步。”
“还有这事?”萧景琰眉峰一挑,指尖轻叩御案,“看来‘镜先生’与萧启明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沈峰,你回程时可有异常?”
“回陛下,臣带着暗卫刚出王家村,就发现有两人远远跟着。”沈峰的声音压低了些,“那两人穿的是农户衣裳,裤脚却挽得整整齐齐,走路时脚尖先着地,一看就是练家子。臣故意引他们进了山道,借着拐弯的地方设了埋伏,已经将人拿下。只是那两人嘴硬得很,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话,腰间还藏着毒囊,若不是暗卫眼疾手快,怕是已经咬毒自尽了。”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将人押去慎刑司,让李德全亲自盯着审讯。告诉慎刑司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撬开他们的嘴——他们嘴里,定有‘镜先生’的线索。”
沈峰领命退下后,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烛火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沈清辞拿起那方完整的砚台,手指抚过冰冷的石面,忽然想起昨日在相府,柳文渊临死前说的“最明显的藏处反而最安全”。
“陛下,柳文渊明知我们会追查王顺,却还在账册中留下‘王记旧物’的线索,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们找到这方砚台?”沈清辞抬头看向萧景琰,眼底满是疑惑,“他一生谨慎,若不是有意为之,怎会让我们如此轻易找到关键物件?”
萧景琰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窗缝。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进来,吹动了他明黄色龙袍的衣角。
“你说得有道理。”
他的声音透过窗缝传来的风声,显得格外清晰,“柳文渊是‘镜先生’的棋子,却未必甘心被操控。他故意留下线索,或许是想借我们的手,扳倒萧启明这个竞争对手——毕竟,萧启明的野心太大,‘镜先生’未必容得下他。”
沈清辞心中一动,将砚台翻过来,对着烛火仔细查看鹰纹。忽然,她注意到鹰纹的左翼处,有一道极细的刻痕——那刻痕不像是天然磨损,倒像是用尖锐的东西一点点刻上去的,痕迹新鲜得像是刚留下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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