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正殿,沉水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丝丝缕缕从鎏金兽首香炉中吐出,缠绕在雕梁画栋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皇后端坐在凤座之上,身着明黄色凤穿牡丹常服,头戴九尾凤冠,珠翠环绕,仪态万方。只是那精心修饰过的面容,仍透着一丝难以掩盖的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似是彻夜未眠。
下首坐着贤、德二妃,以及几位位分较高的嫔妃,皆屏息凝神,不敢多言。整个殿内落针可闻,唯有殿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更添几分寂寥与紧张。
沈清辞身着妃位品级的鸾鸟朝服,缓步进殿,依礼参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和中带着审视:“楚妃免礼。赐座。”声音一如既往的端庄柔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谢娘娘。”沈清辞在下首首位坐下,姿态恭谨,背脊却挺得笔直。
“本宫听闻,昨日太子在宫外受了惊吓,幸得楚妃悉心照料,方才转危为安。”皇后缓缓开口,指尖轻轻抚过腕上一串碧玉念珠,“本宫这心里,实在是又后怕又感激。只是,允翊毕竟年幼,骤然离了熟悉的环境,又经历那般凶险,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不知太子现今如何?可还安稳?”
众妃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沈清辞。贤妃端起茶盏,掩去嘴角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德妃则面露关切,似是真为太子忧心。
沈清辞心中明镜似的,皇后这是以退为进,先示弱感激,再强调母子连心,最后关切病情,句句不离接回太子之本意。她微微垂眸,语气沉稳恭敬:“回娘娘,太子殿下昨日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宫后服了太医开的安神汤,夜里虽偶有梦呓,但总体睡得还算安稳。今晨醒来,精神稍好些,用了半碗清粥,赵婉如正陪着在永寿宫院内散步透气。”
她刻意提及赵婉如和永寿宫的日常,暗示太子正在逐渐适应,并无不妥,接着话锋一转:“陛下临去早朝前特意嘱咐,说殿下心神未定,最忌挪动嘈杂,命臣妾务必精心看护,待殿下完全康复再作打算。陛下还言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已久,不宜再为琐事劳心伤神,让娘娘好生静养才是。”
她将皇帝旨意抬出,既表明了非己之意愿,更是阻断了皇后后续的请求,同时不忘表达对皇后“凤体”的“关切”。
皇后抚着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依旧得体:“皇上考虑周全,体恤本宫,更是心疼允翊。有楚妃这般细心之人照料,本宫自是放心。”她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沈清辞发间,“只是,本宫昨夜辗转反侧,总想起一事。昨日祭月台混乱,听闻有一身份不明之人暗放冷箭,还遗落了一枚发簪,样式……倒似与本宫宫中所用相似?不知可有此事?若真有宫人卷入此等大逆之事,本宫定当严惩不贷。”
来了!沈清辞心下一凛,皇后果然主动提及发簪之事,看似自清,实则以退为进,意在试探皇帝和她对坤宁宫的态度,甚至想拿回或确认那枚发簪的下落。
沈清辞抬起头,面露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凝重:“娘娘明鉴,确有此事。那发簪做工精致,莲花纹样确与娘娘宫中风格类同。陛下已命人严查,如今发簪正作为关键证物,由陛下亲自保管审看。”她将发簪的归属推给皇帝,堵住了皇后索要的可能,同时强调其“证物”性质,暗示此事非同小可。
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轻叹一声:“竟有此事……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坤宁宫之人行凶!皇上圣明,必能查个水落石出,还坤宁宫一个清白。”她语气恳切,仿佛真的蒙受了不白之冤,转而关切地看向沈清辞,“本宫也听说楚妃昨日为救太子,亲身涉险,受了些伤,可还严重?”
“劳娘娘挂心,只是些皮外伤,已无大碍。”沈清辞谦逊道。
“那就好。”皇后点头,目光再次变得深邃,“楚妃年轻,又得皇上信任,协理六宫,照料太子,责任重大。这深宫之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有些事,有些人,未必如表象那般简单。楚妃还需处处留心,事事谨慎才是,切莫……被人利用了去,徒为他人做嫁衣。”
这番话,语重心长,却又暗藏机锋。既像长辈的提醒,又似隐晦的警告,甚至带着一丝挑拨的意味。是在暗示皇帝对她的信任可能别有用心?还是指“镜先生”之事背后另有隐情?
沈清辞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回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臣妾只知道尽心竭力伺候皇上、照料太子,恪守本分,不敢有丝毫懈怠,亦不敢妄加揣测圣意与他人之心。”
她不接皇后的机锋,只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本分,让皇后一时也找不到话柄。
又闲话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宫务,皇后便面露倦色,称要礼佛静心,结束了这次请安。
沈清辞走出坤宁宫,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股子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皇后今日的表现,滴水不漏,看似处处被动,实则每一步都暗含试探与布局。那枚发簪,她果然极为在意。还有她最后那番话……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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