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归鸿 第142章 烬夜同途（二）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脸色在黑暗中显得异常苍白，唇色也有些发紫，唯有那双眼睛，在暗夜里亮得吓人，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未散的惊怒，有深切的担忧，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更有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深沉的后怕。

苏清韫被他那目光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别开脸，拢了拢湿透的、紧贴在身上的冰冷衣衫，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委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依旧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刻进骨子里。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死在这淮安城里？嗯？苏清韫，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后怕。

苏清韫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怒也涌了上来，猛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的胆子大不大，与谢相何干？我是死是活，又何必劳烦谢相挂心？！谢相不是应该在京城运筹帷幄，争夺你的滔天权势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谢珩被她这话噎得一滞，眼底翻涌的情绪更加剧烈，他猛地上前一步，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冰冷的雨水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带着血腥和尘土的冷冽味道，强势地笼罩了她。

“与我何干？！”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眼底是骇人的红丝，“苏清韫！你知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曹无伤的余党反扑，皇帝暗中调兵，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我前脚刚稳住朝局，后脚就接到你失踪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着，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又或许是不愿在她面前流露更多软弱的情绪。

苏清韫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下去。京城果然乱了！那他……他是在怎样危急的情况下，抛下一切来找她的？

“你……”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想问他京城的局势到底有多危险，想问他自己会不会有事……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谢珩看着她苍白的、被雨水打湿的脸颊，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嘴唇和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心中那滔天的怒火和后怕，竟奇异地渐渐平息了下去，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无尽痛楚的无力感。

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猛地顿住，僵硬地收了回来。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几分惯有的冷硬，只是那冷硬之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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