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归鸿 第241章 铜镜映骨（三）

铜镜中那个苍白、清冷、眼神日益锐利的女子，逐渐取代了苏清韫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属于过去的自己。她看着镜中人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知道那是由仇恨、痛苦与不甘共同熔铸而成，再也无法熄灭。

这一日，萧墨羽看着她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套复杂的刺杀动作，并成功在他刻意布置的障碍下隐匿了身形，直到他出声点破，她才从阴影中无声无息地现身。

“勉强及格。”他淡淡评价道，面具后的目光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停留了一瞬，“明日启程，前往京都。”

苏清韫擦拭短匕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好。”

萧墨羽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纷飞的大雪，忽然道：“你知道此去京都，意味着什么吗？”

苏清韫抬起头，看向他墨色的背影。“知道。意味着踏入龙潭虎穴，意味着与李崇明，乃至他背后的皇权，正面为敌。”

“也可能意味着，你会死得比谢珩更惨，更无声无息。”萧墨羽转过身，面具对着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财，送你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了此残生。”

苏清韫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苍凉与决绝。

“残生？”她轻声重复，目光越过萧墨羽，仿佛看向了遥远的、被风雪笼罩的京都方向，“从苏家满门被屠的那一天起，我苏清韫活着的每一天，都只是为了……讨债。”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如同碎玉砸在冰面上，发出清脆而绝望的回响。

萧墨羽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

“但愿你这把淬了血的‘钥匙’，最终开启的，不是自己的坟墓。”

铜镜映骨，锋芒初绽。

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直指帝国权力核心的复仇之旅，即将在这漫天风雪中，拉开血腥的序幕。

萧墨羽那句“明日启程”如同最终判词，为这段短暂却足以重塑灵魂的蛰伏画上了句号。苏清韫擦拭“鱼肠”短匕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她将匕首收回特制的鞘中，那幽蓝的刃光被收敛，如同她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入深不见底的寒潭。

“好。”她应道，声音平静无波。

这一夜，苏清韫没有像往常一样研读要诀或练习身法。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纷纷扬扬、似乎永无止境的大雪。雪花无声地覆盖着山林，试图抹去所有过往的痕迹，无论是血腥，还是……那道坠入深渊的身影。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窗棂。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谢珩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那平静之下的破碎，那声“碎玉承霜”的低语……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比萧墨羽任何严苛的训练带来的痛楚都要深刻。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那翻腾的酸涩与剧痛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眸中已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决绝。过去的苏清韫，连同那些无用的爱恨痴缠，都该被这场大雪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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