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清晨,负责送饭的婆子像往常一样,骂骂咧咧地提着食盒来到小窗前。她习惯性地往里瞥了一眼,却看到董鄂氏直接挺地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屋顶,脸上扭曲的表情凝固着无尽的悔恨、怨毒与绝望,身体早已僵硬多时。
婆子吓了一跳,随即啐了一口:“呸!晦气!” 她连忙跑去禀报了苏培盛。
消息层层上报,最终传到胤禛耳中时,他正在批阅户部的公文。笔尖微微一顿,随即又流畅地划下朱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漠然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杂物:“埋了。”
甚至未曾允许董鄂家来人收尸,只一副薄得不能再薄的劣质棺木,由两个沉默的杂役趁着夜色抬出,草草葬在了城外无人问津的乱葬岗。
一个曾经风光嫁入皇子府的格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世间,连一丝微小的涟漪都未曾激起。她的死亡,如同秋日里的一片落叶,无声无息,迅速被遗忘。
然而,胤禛的报复,并未因董鄂氏这枚棋子的死亡而宣告终结。
动了他视若逆鳞的福晋和嫡子,岂是区区一个后院女人偿命就能了结的?他要的,是董鄂氏背后那个家族,为她愚蠢恶毒的行为,付出更惨痛、更彻底的代价!他要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敢动他胤禛在乎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立刻动用了手中所有能动用的暗线力量,包括粘杆处和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渠道,开始不遗余力地搜集董鄂七十及其家族结党营私、贪墨军饷、纵容族中子弟欺男霸女、侵占田产、与地方官员往来密切等种种罪证。
胤禛本就是搞情报、玩阴谋的高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远超常人想象。一旦他认真起来,调动全部资源针对某个目标时,那个目标几乎无所遁形。
不过旬月之间,董鄂七十家族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那些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贪赃枉法之事,便被一条条、一桩桩地挖掘出来,整理成册,证据链清晰完整,铁证如山。
胤禛看着手中那厚厚一叠罪证,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他并未选择私下发作,以此要挟董鄂家换取利益,那不是他的风格。他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毁灭。他亲自入宫,先是觐见了太子胤礽。
毓庆宫内,胤礽看着胤禛呈上的部分证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打压一些日渐骄横、不太听话的满洲老牌贵族,董鄂七十这一支撞上来,正好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既能彰显太子威严,又能卖老四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四弟放心,”胤礽拍了拍胤禛的肩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此等国之蠹虫,皇阿玛定然深恶痛绝。孤定会与你联名上奏,肃清吏治,以正朝纲!”
紧接着,胤禛又找到了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
胤禟自不必说,董鄂氏差点害了四嫂和未出世的侄儿,更是让塔娜千里奔波、忧心忡忡,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火。
十阿哥胤?则向来唯胤禟马首是瞻,且性子直率,最见不得这等阴私害人之事。
“四哥,没说的!弟弟我跟你一起干!不把这老小子扒层皮,我就不叫胤?!”十阿哥拍着胸脯,义愤填膺。
胤禟则阴恻恻地一笑,桃花眼里寒光闪烁:“四哥,证据够不够硬?不够弟弟我再让人去搜罗点?务必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于是,一份由太子、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联名弹劾董鄂七十及其家族多项重罪的奏折,被郑重其事地呈递到了康熙的御案之上。奏折内容详实,证据确凿,言辞犀利,直指董鄂七十家族倚仗军功,目无王法,侵蚀国本。
消息传出,董鄂家顿时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蚂蚁,彻底乱了阵脚。
董鄂七十本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女儿在后院的争宠之举,竟会引来如此灭顶之灾!他慌忙召集族老,商量对策。首要想到的救命稻草,便是嫁入了三阿哥胤祉府邸,成为三福晋的堂侄女。
董鄂七十的夫人,带着重礼,哭哭啼啼地求到了三贝勒府。
三福晋董鄂氏端坐在花厅上首,听着堂婶声泪俱下地陈述,恳求她看在同出一族的份上,在三阿哥面前美言几句,设法转圜。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拨弄着茶盏盖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待那夫人哭诉完毕,三福晋才放下茶盏,抬起眼,目光清冷而疏离,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珠砸地:
“堂婶,今日您求到我这府上,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明白。”
“首先,堂妹她自甘下贱,以董鄂家嫡女之身,不思端庄贤淑,反行此谋害皇子嫡福晋、戕害皇嗣的恶毒之事!此风绝不可长!
今日我若因同族之谊为她求情,来日三爷后院,是否其他侍妾格格也可有样学样,以下犯上,谋害于我?届时,我这嫡福晋的威严何在?身家性命又何在?”
“其次,”她语气更冷了几分,“此事已非寻常后院纷争。太子、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联名弹劾,证据确凿,已直达天听!皇阿玛最恨此等戕害皇嗣、结党营私之行。三爷一向恪守臣道,谨言慎行,岂会为了一个罪证确凿的旁支,去触怒圣颜,卷入这等是非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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