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说好了,”
孙福笑着答,“等大人功成名就,可不要把我忘了,我还要沾点光回去炫耀呢。”
易殊起身凌驾黄沙之上,认真地答道:“一定。”
这万丈黄沙,无论朝代如何更迭,永远都是战场。
每一寸下面都埋藏着数不尽的白骨。
夜里的每一阵风吹来,黄沙跟着风流转,而早已风化的骨头,便插着空往下沉去。
战争不止,地下的白骨王朝便不断壮大下去,死亡的阴影便永远笼罩在黄沙之上。
第47章离京7
次日清晨,冷冽的风呼啸着穿过军营,吹起层层黄沙,悉数打在正黑着脸疾行的人身上,若不是他头上染了银霜,丝毫看不出走出如此矫健步伐的是一位老人。
冬日的风割得人脸生疼,但赵岩脚下动作丝毫没有停歇,也没被风吹得瑟缩成一团,反而因为走得急,灰白的鬓角微微浸出薄汗。
一到目的地,他便急躁地掀开了眼前碍眼的军帐,探头向里面望去,随着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他的目光也冷了下去。
正在收拾桌案上东西的孙福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看清楚了来人,才开口问道:“赵大人?何事这么急?”
赵岩扫视了一眼狭隘却仍显空旷的军帐,语气依旧不算太好,但稍微和缓了一点问道:“你们大人呢?”
孙福下意识抬起右手,又好像想起什么换成了左手指了指外边,犹犹豫豫地答道:“就在那边吧,大人刚换好衣服说透透气。”
明明听说这位年纪最大的赵大人和自家主人虽然说不上关系多好,但是应当也不是水火不容,怎么感觉今日来者不善,所以他回答时才稍稍有些犹豫。
孙福并没有说谎,赵岩目光从孙福躲闪的右手掠过,扫向军营外不远处挺拔的身影,这般超凡脱俗的气质,的的确确只有易殊。
按理说来的路上应当会看到那边的人,但是他来的时候太急,所以才没看清。
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至少人现在还在军营,那就不算晚。
但面上依旧不爽,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旁若无事地静候日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上战场是他去明礼堂念书一般简单吗。
见赵岩转身就要前去,孙福连忙放下手中收拾到一半的东西,边说边要跟上去:“我带您去吧。”
万一这个一大把年纪的安抚使气急了要动手伤害易大人,他还可以上前去挡一下。
不过赵岩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这位花甲老人走得很快,等到孙福放下东西跟上去,都落下了好大一截。
面朝着日出的方向,刚穿好甲胄的易殊颇有闲情雅致地擦拭着随手携带的一把匕首,匕首鞘上还有一道突兀的凹陷。
为了方便,他没穿素来喜欢的宽松大袖衫,而是换上了更为干练利索的胡服,不过至少颜色倒是按照他的喜好,是素雅的淡青色。
可惜原本精致的绣纹已经被粗糙的盔甲覆盖住了大部分,看不完全。
他身上的盔甲不过是军营再普通不过的一种,但是穿在他身上却透露出一番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的气质。
不过就算再好看也抵消不了赵岩此刻心头的怒气,他丝毫不识趣地开口打破了少年将军、沙海、初晓这一和谐的美景,冷言冷语道:“易监军好兴致啊。”
原本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易殊只以为是孙福忙完了过来,他现在也习惯了老是有个不算特别小的尾巴跟在自己身后。
没想到却是赵岩,不过早来晚来都要来,易殊早就料到了,也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并没有慌张。
他不疾不徐地转身,脸上带着得体的轻笑,恭敬地道:“赵大人,怎么这么急,发生了何事?”
当事人反倒还比他悠闲,赵岩气不打一处出:“还发生了什么,该问这个问题的是老夫才对,你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