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原却是对他的回答甚为不满,房内均为自家人,怎么还在他面前装熊糊弄。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髭,呵呵大笑道:“鹤儿,你几斤几两,左右一家还能不知?说说看罢——朝局之见。”
云鹤听祖父这样说,再也不打算藏拙卖关子,他启了唇,清冷如玉之声娓娓道来。
“国库亏空,已拿富商谢家开刀。
父亲两度上书,官家允户部拨下两次粮,父亲又开了义仓,以赈此次雪灾。
若府下有赃蠹,粮未赈够,此为一果,果乃是父亲所因,不可乐见。
若下无狸鼠之吏,粮却未赈,有二因,只事出蹊跷,与如今朝局斗争脱不了干系。
如今难民从周边各县赶来,恰好父亲告病,萧相这是调的是哪门子令?将父亲直属官员调去镇压灾民,或出人命,此事与云府不得善了。
而此人也不过一鼠辈尔。”
屋内只听见灯花掉落之声,云原凝眸注目于云鹤,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云鹤沉着声色,垂了眼帘,方才继续慢悠悠地道:“此事,萧相不过是想趁人之危,给父亲扣上御下不严和赈灾不济
之罪,无论哪一项,在如今时局,沾上便如跗骨蛆。
现需父亲立刻出城,安抚其情绪,布点其住地。
无论下面是否有贪官,余下赈粮未及之事,应即刻上奏官家。”
云原听罢这话,从椅子上缓缓挪下来,踱了几步,招手将云鹤唤在身边,眉眼带笑道:“好,骂萧至道这厮骂得好,鹤儿这股傲劲和老夫年轻时一样,不愧是老夫的孙儿。”
“父亲,鹤儿所说和我们商讨得论大致不差,”
云巩道,“虽有之前安排的院差,但我即刻出发去城外。”
仲父云密秉性暴躁,闻言在椅子上待不住了,跳下椅子,急切道:“这事不能白让萧家算计了,他当真是欺我云家无人。
当日哥哥两次上书调粮,官家询问萧相的意见,他竟什么都没说。
还以为他真是替百姓考量,原来在打这算盘。”
“这事不这样算了还要怎么样,知道难民起事的后果吗,是想让官家在史书上留下千秋万载的骂名?那立刻上书去,云家可以被抄了,”
云原沉着脸,呵斥道,“现外患内忧,边境在打仗。
此等节骨眼上不能再生事端。
难民若起事,官署一旦开始抓人,一切便都乱了。”
云密无话来接,他入主官场已十年之余,却还是急躁万分,他只能低下头愧疚道:“父亲教训得是。”
天如碳色,窗外雪下得愈发大了,啪嗒啪嗒的雪落屋檐下声下。
屋内灯芯也适时开始“啪啪”
响着,火盆里松木已燃尽,火势渐渐小了,那股子木香也随着敲打窗户的冷冽朔风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