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宫心 第32章 将计就计

与张才人缔结下那脆弱如薄纸、不堪一击的同盟之后，白清漪并未如莽撞冒失之徒般，迫不及待地展开行动。她心里明镜似的，深知面对解语这般狡猾如狐、心思缜密得仿若精密仪器般的对手，任何轻率的举动，都极有可能如飞蛾扑火般，招来灭顶之灾。她需耐心等待，宛如一位经验老到、耐心十足的猎手，悄然潜伏在暗处，静静等候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以便将张才人这颗棋子，精准无误地投放在最关键之处，使其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然而，命运的车轮并不会因她的耐心等待而停滞不前。恰似树欲静而风不止，平静的湖面之下，往往暗藏着汹涌澎湃、足以将一切吞噬的波涛。

五月初，宫中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端阳佳节。这一日，阳光如同金色的丝线，肆意地洒落在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帝后将于太液池畔，一同观赏那热闹非凡、扣人心弦的龙舟竞渡。只见那龙舟如离弦之箭，在水面上风驰电掣般飞驰而过，鼓手们奋力击鼓，鼓声震耳欲聋，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场面壮观至极，令人热血沸腾。之后，帝后还将在琼华岛设下盛宴，与群臣共庆这欢乐祥和、充满喜庆氛围的节日。虽说这宴席依旧是高位妃嫔和宗室重臣的专属场合，但整个宫中却因这节日的日益临近，氛围变得热烈非凡，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鲜活灵动的活力，处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斑驳陆离的树叶，如点点碎金般洒落在凝香阁的窗棂之上。白清漪正端坐在书案前，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一本地方志。那书页在她纤细如葱的手指间轻轻翻动，仿佛在悠悠诉说着各地的风土人情和波澜壮阔的历史故事。云雀则在一旁，小心翼翼、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一些杂物，时不时地偷偷抬眼，关切地看一眼自家小姐。

突然，云雀匆匆忙忙地从外面疾步进来，脚步急促而慌乱，脸上带着一丝愤懑与不安，那神情仿佛遭受了极大的委屈，满心的憋屈无处诉说。

“小姐，”云雀压低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焦虑，“奴婢刚才在外面听到一个消息，那语常在向皇后娘娘进言，说端阳佳节，宫中姐妹皆应同乐。她提议让几位品貌出众、又通晓诗书的秀女，于琼华岛宴席上，在一旁的偏殿内誊抄应景诗词。她还说，这样既可彰显皇家文采风流，能让众人亲眼目睹宫中女子的才情与风姿；又可让秀女们有机会聆听圣训，沾些佳节喜气，说不定还能得到皇上的赏识与青睐呢。”

白清漪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原本流畅自如的动作瞬间戛然而止，她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与睿智的光芒：“皇后娘娘准了？”

“准了！”云雀急得直跺脚，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满是焦急与无奈，“名单都拟好了，听说……听说有小姐您的名字！”

果然来了。白清漪心中冷笑一声，那冷笑如同寒夜中凛冽的冷风，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誊抄诗词？聆听圣训？这理由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仿佛真的是一心为秀女们着想，为宫中增添一份浓郁的文化气息。可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解语将她这样一个备受“关注”，又树敌不少的秀女，推到那般显眼又敏感的场合，其用心之险恶，早已昭然若揭，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清晰可见，让人一目了然。

解语是想让她在御前失仪，让她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出丑露怯，从而失去他们的信任与好感；还是想借机坐实她“狐媚惑主”的罪名，让她在这后宫之中再无立足之地，成为众矢之的；或者，只是想将她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让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有更多下手的机会，像一群恶狼围攻一只无助的羔羊，将她啃噬得体无完肤？

无论哪种可能，这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陷阱，一个布满荆棘、危机四伏的牢笼，一旦踏入，便可能万劫不复，陷入无尽的深渊。

“小姐，咱们怎么办？”云雀焦急万分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能不能想办法推了？就说……就说您身子还未好利索，需要静养，实在无法参加这样的活动？”

白清漪合上书，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庭院中的海棠花期已近尾声，曾经娇艳欲滴、如少女般羞涩的花瓣如今已零落成泥，只剩下绿叶成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与沧桑。

推？如何推？皇后亲自准允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秀女有何资格推拒？若贸然推辞，岂不是公然违抗皇后的旨意，那可是大不敬之罪，一旦被追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称病？上次赏梅宴称病已惹得贤妃不悦，贤妃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犀利而锐利，让她心中直发毛，忐忑不安。这次若再称病，只怕会彻底得罪皇后，在这后宫之中，得罪了皇后，就如同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以后的日子可就如履薄冰，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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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或许，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可以“将计就计”的绝佳机会。

解语想让她在御前出丑，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那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要表现得沉稳得体，不卑不亢，既要让皇帝和皇后挑不出一丝错处，又要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无从下手，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让他们捉摸不透，无计可施。

甚至……或许可以借此，传递出某些不易察觉、隐晦微妙的信号。

她想起张才人透露的，关于解语将来可能利用“星象”攻击皇后的阴谋。虽然时机尚未成熟，但若能提前在皇后心中埋下一颗警惕的种子，让她对解语产生一丝怀疑和防备，那以后的事情或许就会容易许多，如同顺水行舟，轻松自如。

一个模糊的计划，在白清漪心中逐渐成形，如同夜空中的星星，渐渐汇聚成一幅清晰明了、绚丽多彩的画卷。

“不必推辞。”白清漪转过身来，神色已恢复平静如水，那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一股坚定如磐石的力量，“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我们接着便是。这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

“可是小姐……”云雀仍不放心，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虑，“那地方人多眼杂，万一有人使坏……”

“无妨。”白清漪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和煦而自信，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我自有应对之策，你且放宽心。”

“去将我那件湖水绿的素罗裙找出来，再备一套相配的头面，要素雅大方，不失礼即可。”白清漪吩咐道，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另外，将我前些日子抄录的那几卷《楚辞》找出来，我要再熟悉一下。”

《楚辞》？端阳节与屈原相关，誊抄《楚辞》倒是应景得当。云雀虽不解其深意，但还是依言去准备了。她看着小姐那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仿佛有了一种无形的依靠，踏实而安心。

白清漪重新坐回书案前，铺开纸张。手腕依旧感觉沉重无比，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但她凝聚心神，缓缓落笔。

这一次，她写的不是诗词，也不是静心之字，而是一个“稳”字。

那笔画刚劲有力，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仿佛要将这个字刻进自己的心里，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沉稳冷静，不被外界的干扰所影响。

端阳之宴，是危机四伏的险境，也是光芒四射的舞台。

解语设下了局，那她便入局。只是这局中的走势，未必会如设局者所愿。她就像一位高明绝顶的棋手，在这看似被动、陷入困境的棋局里，走出一步属于自己的“活棋”，扭转乾坤。

将计就计，方能破局而出，化险为夷。

窗外，夏风初起，带着一丝燥热的气息，吹动着窗棂上的纸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奏响前奏。

白清漪的眸中，却是一片冷静的清明，如同深邃无垠的湖水，波澜不惊，平静而深邃。

端阳节，她倒要看看，这太液池畔，会上演怎样一出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好戏。而她，又将如何在这戏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甚至……悄然改变剧本的走向，成为这场戏当之无愧的主角，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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