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策的二十岁 第262章 得救

舱门外，孙默歪着脑袋，好奇地朝里张望。仆从端着热水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端进去，转眼就变成浑浊的污水端出来。他忍不住咂舌嘀咕，“这人到底在海上漂了多少天啊？脏得都包浆了，根本看不出人样。”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苏锦终于将兰策从浴桶中抱出。洗去满身污垢后，原本被泥垢掩盖的真容渐渐显露，竟是个眉目如画的俊美少年。只是他瘦得可怕，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浑身透着一股病态的脆弱。

苏锦看着床上的人，缓缓露出个笑，拉上被子，小跑着出去，不多时又小跑着回来。

薛神医带着孙力走进舱房，托盘上放着两碗深褐色的药汁。“先服催吐药，把腹中秽物清空。”

苏锦立刻将帕子围在兰策颈间，薛神医又道，“之后再服温养脾胃的汤药，待肠胃舒缓后，方能进食，吃也只能吃些稀粥。”

苏锦与孙力配合默契，一人托起兰策的下颌，另一人小心地将药汁缓缓灌入。昏迷中的人毫无反抗之力，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原本因长期饥饿而深陷的腹部，在药液入腹后微微隆起。

约莫半炷香后，兰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随即开始呕吐。黑稠的秽物带着酸腐气味倾泻而出，众人都屏住呼吸，却无一人面露嫌恶。孙力稳稳扶着木桶，苏锦轻拍兰策后背，薛神医则仔细观察着他吐出的内容物。

待再也吐不出东西，苏锦用湿帕子仔细擦拭兰策的脸庞，又喂了些清水漱口。薛神医叹息着点点头，“可以喂第二剂药了。”

这次苏锦改用汤匙，一勺勺将温热的药汁喂进兰策微张的唇间。倚在他怀中的人轻得惊人，双眼紧闭，只能依靠本能吞咽。身上已无难闻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皂角香。

喂完药，苏锦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榻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件易碎的珍宝。

孙力利落地更换木桶，又推开舷窗通风。薛神医坐在榻边为兰策诊脉，眉头越皱越紧，“再晚上一日，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苏锦望着被褥外嶙峋的手腕，忍不住问，“他究竟怎么了？”

这时白无尘走了进来，目光在兰策脸上停留片刻，“薛神医，他的情况如何？”

老神医长叹一声，“脉象紊乱，五内俱损。定是饥饿难耐，长期食用霉变之物所致。”

他起身执笔开方，语气沉重，“最严重的是胃疾，日后需常年调养。若精心照料，或可寿终正寝，但会比常人虚弱许多。若是调养不当...”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最多不过三五年光景。”

苏锦接过药方时，指尖微微发颤，“我去抓药。”

白无尘凝视着榻上昏睡的少年，喃喃道，“他贵为世子，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如此？”转身对苏锦和孙力吩咐，“你们俩近日就负责照看他，万不能出差错。”

二人听到世子二字时明显一怔，随即郑重领命。

兰策是在翌日申时转醒的。

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苏锦正要喂药的手微微一顿，凝神注视着榻上之人。但见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露出一对澄澈的杏眼，正茫然地望着他。

“你醒了？”苏锦不自觉地扬起笑容，“真是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

兰策只觉头脑昏沉，睁眼见到陌生男子，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摸腰间匕首，却摸了个空。他心头一紧，撑起手臂挣扎着要往后挪，可虚软的身子不听使唤，又跌回榻上。

“？你别怕，”苏锦连忙温声解释，“你现在很安全，是我们救了你。你得救了，别怕，你看，我没恶意的。”

兰策戒备地打量着眼前人，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洁净的床褥、宽敞的舱房、还有男子手中的药碗。他咬着舌尖去确认，舌尖传来的刺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他当真得救了。

意识到这点，他眼眶倏地发热。

他没死，他还活着...

“我爹呢？”垂头独自消化了许久，擦了擦眼角这才抬起头，哑声问道，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苏锦虽未听清，只看懂他唇形提了我字，自顾自解释道，“我叫苏锦。两日前我们发现你的船，将昏迷的你救了过来。”

见他仍面带警惕，他又补充道，“你的随身物件都妥善收着，待你好些便归还。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说着将药碗递近，“你身体很虚弱，别紧张，先把药喝了吧。”

兰策眨了眨眼，神智渐渐清明。他接过药碗，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苏锦不由诧异，“这药极苦，你竟一口就饮尽了？漱漱口吧。”

待兰策饮下半杯温水，嗓子稍缓，这才开口，“阁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可否当面拜谢贵主人？”

虽仍气若游丝，但已能听清所言。

苏锦执杯的手微顿，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着，他特意换的衣袍，绝对看不出是侍从的衣服，却仍被一眼识破身份。

“你身子还弱，莫要起身。”他温声道，“我这就去请主子过来。”

兰策微微颔首，“有劳了。”

苏锦转身离去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榻上少年。只见那人虽面色苍白，却难掩眉宇间的贵气，一双明眸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舷窗外翻涌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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