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命案专案录 第12章 江声不息

初秋的风裹着嘉陵江的潮气，掠过南充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台阶，把梧桐叶吹得簌簌作响。法槌落下的那一刻，“咚”的一声闷响，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江面，在审判庭里漾开层层涟漪。

“被告人杨建国，犯故意杀人罪，犯罪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审判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杨建国坐在被告席上，听到判决结果时，身体没有丝毫晃动，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旁听席——那里坐着张莉的父亲、苏晓的母亲，还有其他受害者的家属，他们的脸上没有欢呼，只有一种卸下重负的疲惫，有人用纸巾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法警上前押解杨建国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朝着旁听席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这个动作来得猝不及防，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悔恨，有解脱，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陆沉站在台阶上，看着杨建国被押上警车，车窗外的江水泛着粼粼波光，像无数双眼睛在静静注视。赵磊递过来一瓶水，他接过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案子结了，该给家属们一个交代了。”陆沉说。

接下来的几天，陆沉带队逐一回访受害者家属。他们先去了苏晓家，那间曾经挂满女装的小店，如今已经换了招牌，门上贴着“转让已成交”的纸条。苏晓的母亲搬去了儿子家，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苏晓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笑容明媚。“终于能给女儿一个交代了。”苏母摸着照片，声音有些哽咽，“这几年，我每天都在等，等警察同志告诉我结果，等那个坏人受到惩罚。现在好了，苏晓在天上也能安心了。”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苏晓生前织的米白色围巾，“以前总盼着她结婚时能穿上我亲手做的婚纱，现在……只能把这个留个念想了。”陆沉看着那条围巾，想起杨建国供述里提到的“苏晓穿的碎花连衣裙”，心里一阵发酸，轻声安慰道：“阿姨，您要好好保重身体，苏晓也希望您能过得好。”

离开苏晓家，他们又去了张莉家。张莉的父亲头发已经全白了，却比之前精神了许多。他迎上来时，手里正攥着一叠印着“女性夜间安全指南”的宣传单，桌角还放着几个红色袖章，上面绣着“夜间安全志愿者”的字样。“陆警官，你们来了。”张父把他们让进屋里，客厅的墙上挂着张莉的警院毕业照，照片里的姑娘穿着警服，眼神明亮。“自从案子破了，我就没闲着。联系了几个老伙计，成立了志愿者团队，每天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在渡口、夜市这些人多的地方巡逻，还会给路过的姑娘们发安全指南，教她们遇到危险怎么自救。”他拿起一张宣传单给陆沉看，上面印着“夜间出行尽量结伴”“不坐无牌无证车辆”“遇到跟踪及时报警”等实用建议，末尾还印着派出所的报警电话和志愿者团队的联系方式。“张莉要是还在，肯定也会支持我这么做。”张父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坚定，“我不想再看到别的家庭，像我们家一样，承受这种痛苦。”陆沉接过宣传单，指尖抚过纸面，心里一阵温暖——一场悲剧撕开的伤口，终究在善意的守护里，慢慢长出了新的希望。

之后，陆沉又去了陈艳、刘敏、赵晓燕的家属家。虽然这三位受害者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但杨建国的认罪和法律的判决，还是给了家属们一丝慰藉。陈艳的母亲拉着陆沉的手，反复说着“谢谢”，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虽然还没找到艳艳，但知道坏人受到了惩罚，我心里也稍微好受点了。”

案件的影响远不止于受害者家庭。南充市公安局以这起案件为契机，联合市政府、交通局、网约车平台等多个部门，召开了“夜间公共安全专项整治会议”。会后出台的《夜间公共区域安全管理办法》里，明确规定了三项核心措施：一是在嘉陵江沿岸12个渡口、23条夜市街区新增217个高清监控点位，实现“无死角覆盖”，并接入公安指挥中心实时监控系统；二是组建由民警、辅警、社区志愿者组成的“夜间巡逻队”，配备对讲机和应急装备，分时段、分区域巡逻；三是要求网约车平台优化安全功能，夜间22点至次日6点的订单，必须开启“行程共享”功能，司机需通过人脸识别和身份核验双重验证才能接单，乘客遇到危险时，紧急报警按钮可直接联动附近派出所。

记者许蔓的报道《嘉陵江边的罪与罚》也在全国引起广泛关注，不仅获得年度深度报道奖，还推动了社会对“独居女性安全”议题的讨论。她后续又撰写了《独居女性居家安全指南》《反家暴法：如何保护你自己》等系列报道，甚至联合公益组织开设“女性安全防护公益课”，教女性学习防身术、识别危险信号、正确报警等技能。许蔓在一次采访中说：“这些受害者本可以拥有平凡的人生，我希望用我的笔，让更多人重视女性安全，让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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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卷宗，陆沉关掉办公室的灯，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警徽。走出公安局大门时，夕阳正落在嘉陵江面上，把江水染成了金色。他沿着江堤慢慢走，看到几个孩子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在蓝天上划出一道道轻快的弧线；江岸边，一对老夫妻在散步，手里牵着同一只狗；不远处的渡口，巡逻队的民警正和志愿者交接，红色的袖章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退休后的第一个周末，陆沉带着老伴去了嘉陵江岸边的公园。他们坐在长椅上，看着江水缓缓流淌，听着远处孩子们的笑声。老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看这江水，多少年了，一直这么流着。”陆沉点点头，目光望向江面。江风拂过脸颊，带着熟悉的潮气，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些逝去的声音——苏晓在服装店整理衣服时的笑声，张莉在警院训练时的呐喊，陈艳和朋友去渡口看日落时的闲聊……这些声音，最终都化作了嘉陵江的流水，提醒着这座城市，记住过去，更要守护现在。

“是啊，江声不息。”陆沉轻声说。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那些用生命换来的警示，那些为守护平安付出的努力，会像这嘉陵江水一样，永远流淌在这座城市的血脉里，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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