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悼亡者的重生 第91章 上杉越

深夜，咸湿的海风送来了远洋的低语，吹散了东京都市喧嚣的余温。路明非踏着略显虚浮的步子，离开了那片埋葬了少女和心事的海岸线，将身后的波涛与寂静一同关在了记忆的闸门内。他的外套沾染了夜露，沉甸甸地贴在身上，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量。

街道在午夜后陷入一种奇异的半休眠状态，霓虹灯大多熄灭了，只余下零星的便利店招牌和路灯散发着冷淡的光晕。他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喧嚣被进一步隔绝，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发出轻微的回响。巷子深处，一点暖黄色的光晕在黑暗中倔强地亮着，那是一个简陋的拉面摊。

摊子很小，由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支起棚户，棚下摆着三四张磨损严重的木质吧台凳。一口硕大的汤锅正坐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绵密的热气，浓郁而温暖的骨汤香气混合着酱油的醇厚味道，弥漫在清冷的夜空中，构成一种奇特的、带有生活实感的慰藉。一位老人正背对着巷口，埋头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料理服，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打磨后的沉稳节奏，揉捏着案板上的面团，偶尔用长筷搅动一下汤锅。

路明非在面摊前停下脚步，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在老人忙碌的背影上。

老人似乎并未立刻察觉到来客，直到将手中的面团处理好，盖上湿布，才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饱经风霜，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在昏黄灯光下却并未显得十分浑浊，反而有种内敛的微光。他拿起肩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目光平和地落在路明非身上。

“这位客人，”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却又奇异地清晰，“夜深了，要吃点什么吗？热汤面可以驱驱寒气。”

路明非的视线没有看向菜单——那其实只是一块写着寥寥数字的小木牌。他的目光直接而平静地锁定了老人的双眼，摇了摇头。

“我不吃东西，”他说，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汤锅沸腾的细微声响，“我是专程来找您的。”

老人擦拭桌面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谦和甚至有些卑微的笑容，那是一个常年服务于市井的老人惯有的神态。“找我？客人您说笑了。我就只是一个拉面的老头子，一天到晚守着这个小摊子，混口饭吃罢了。怎么可能劳您专程来找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

“不，”路明非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他向前微微倾身，让灯光更清晰地照亮自己的脸，也让自己能更清楚地捕捉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您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拉面师傅。”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投下一颗注定会掀起巨浪的石子，“我说的对吗？最后一代影子天皇——上衫越先生。”

“影子天皇”四个字如同带有魔力，瞬间击碎了老人精心维持的平凡表象。

空气仿佛凝固了。汤锅沸腾的声音变得异常刺耳。老人脸上的谦卑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被一张无形的手抹去。那原本微微佝偻的腰背在刹那间挺得笔直，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气势从他衰老的身体里勃发而出，不再是那个与面团和汤锅为伴的匠人，而像是一柄骤然出鞘半寸、露出凛冽寒光的古刀。他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明而警惕，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上下扫视着路明非，评估着威胁。他的手看似随意地垂下，但路明非注意到，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正极其自然地靠近了案板下方某个视觉死角的位置——那里或许藏着一把刀，或者别的什么。

“你到底是谁？”老人的声音压低了，失去了方才的沙哑温和，变得冷硬而充满戒备，甚至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被触及逆鳞后的杀意，“难道是蛇岐八家派来的人？他们终于还是不肯放过我这个早已离开的人？”

“我叫路明非，”路明非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补充了那个在混血种世界意味着秩序与力量的名字，“来自卡塞尔学院。”他稍作停顿，给出了并非由官方派遣的说明，“我想和您说些事，一些……关于过去，也关于未来的事。”

“卡塞尔？”上杉越的眉头紧紧皱起，沟壑般的皱纹显得更深了，“昂热那个老家伙让你来的？他还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他的手指在案板下无声地移动了半分。

“不不不，”路明非连连摆手，试图打消对方最直接的联想，“您误会了。这次来完全代表我自己，与学院无关，与校长更无关。是我个人有一些必须告诉您的事情。”

“代表你自己？”上杉越的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反而增添了几分疑惑和审视。他沉默地打量了路明非足足十几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最终，他似乎是出于某种不愿再与过往有任何瓜葛的决绝，猛地转过身，重新背对路明非，用力地揉搓起面团，仿佛要将所有纷扰都揉进那团面里。

“我这里不欢迎卡塞尔的人，”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硬邦邦的拒绝，“无论你是不是昂热派来的。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彻底抛弃了。你走吧，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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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龙族：悼亡者的重生请大家收藏：()龙族：悼亡者的重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面对逐客令，路明非没有移动脚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老人紧绷的背影。他知道，寻常的言语无法打破这坚硬的外壳，必须抛出足够分量的信息。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极其平缓、却字字清晰的语调，投下了第一颗重磅炸弹。

“您有三个孩子。”

揉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上杉越的身体猛地僵住，随即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一般，霍然回头。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路明非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无疑：“我说，您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不可能！”上杉越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震惊迅速转化为一种基于自身记忆的强烈否定，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愠怒，“绝对不可能！我记得……我记得我当年的防护措施做得非常好！我不可能留下任何子嗣！”他的话语里带着某种属于那个时代风流韵事的隐晦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身判断的坚信。

路明非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您别往那些方面乱想了。他们并非您与任何一位女性自然孕育诞下的后代。”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三张提前准备好的照片，指尖在照片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将其轻轻放在了沾着些许面粉的案板上，推向老人。“他们三个，都是利用您当年留下的基因样本，通过人工技术培育出来的。”

空气死寂。上杉越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三张照片上。他那双曾经能挥动沉重刀剑、稳定无比的手，此刻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仿佛要透过那层光亮的相纸，触摸到那些从未谋面的生命的温度。那严厉而警惕的眼神，如同冰层般迅速消融，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茫然、困惑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所取代。

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照片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围裙上用力擦了好几下，才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拿起那三张照片。他先是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目光又逐一地、缓慢地、贪婪地停留在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上，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海里。

良久，他才抬起头，声音干涩得厉害，那其中蕴含的急切与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那……那他们……还好吗？现在……怎么样了？”

路明非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他需要将那些沉重的真相，一点点交付给这位刚刚知晓自己存在血脉延续的老人。他指向第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青年眼神锐利，姿态挺拔，带着领袖的气质。

“您的长子，源稚生。他是‘天照命’，命运的眷顾者。目前担任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同时也是源家的家主，以及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的执行局局长。他走在阳光下，肩负着重担。”

接着，他的手指移向第二张照片。那上面的年轻人容貌与源稚生有几分相似，却更显阴柔俊美，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忧郁和复杂。

“您的次子，源稚女。他……现在的身份是猛鬼众的高级干部，代号‘龙王’。”路明非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他曾是源稚生第一个亲手斩杀的‘鬼’。”

“第一个被斩杀的鬼？”上杉越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这个表述超出了他的理解，“斩杀？鬼？还有……第二人格？”他抓住了路明非话语里这两个最关键也最矛盾的词，眉头紧锁，预示着一个悲惨的故事隐藏其后。

“字面意思。详细的情形很复杂，涉及到极高水平的催眠和精神控制，后面如果有机会，我会向您解释。”路明非没有立即展开，他知道此刻需要的是勾勒轮廓，而非沉浸于细节的泥沼。他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沉重：“正因为那段痛苦的过去，他体内衍生出了另一个极端的人格，名为‘风间琉璃’。那个人格憎恨着源稚生，渴望复仇。但您儿子本身的人格——源稚女，却依然深深地怀念着他的哥哥，渴望与他和解，甚至想要为过去的事情道歉。”这番话描绘出了一幅内心撕裂、充满矛盾的痛苦图景。

最后，路明非的指尖落在第三张照片上。照片里的女孩拥有一头如火焰般绚烂的红色长发，眼神纯净却空洞，穿着精致的巫女服，像是一个被精心制作出来的人偶。

“这是您的小女儿，上杉绘梨衣。她是上杉家的家主，被称为‘月读命’。在兄妹三人中，她的血统最为纯粹，也最为……强大。”路明非介绍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柔和，但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但正是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诅咒了她，让她无法像普通女孩那样生活。”

他详细解释，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她的血液极其不稳定，必须定期接受换血治疗，才能延缓向死侍滑落的可怕进程。更特殊的是，她天生就能言说龙文，她的声音本身就是一种武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无意间引动毁灭性的言灵·审判。因此……她几乎从不说话。”路明非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女孩低头认真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举起纸条与人交流的安静模样，“她日常所有的沟通，都依靠书写纸条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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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龙族：悼亡者的重生请大家收藏：()龙族：悼亡者的重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沉默笼罩了小小的面摊。上杉越死死攥着那三张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在灯下显得有些凌乱。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儿子们的命运多舛，女儿的非人处境，都像重锤一样敲击在他的心上。看不到泪水，但他宽阔的肩膀微微起伏着，呼吸变得粗重，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压力。一种混合着震惊、心痛、愤怒和深切愧疚的情绪在他眼中激烈地翻腾，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沉重悲哀，笼罩了他的全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一个父亲最原始的渴望和小心翼翼的希望，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我……我能见见他们吗？哪怕……只见一个？”

路明非理解这种心情，但他必须拒绝。“有机会的话，”他谨慎地选择措辞，“我会尝试安排，让源稚生先来见您。他是大家长，相对而言……但现在还不行。”他加强了语气，“因为还有一个巨大的、危险的隐患没有被排除。在解决它之前，相认不仅危险，更可能打草惊蛇，将他们全部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说着，路明非从怀中取出了第四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合体的和服，面带温和甚至称得上慈祥的微笑，看上去像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者。路明非将这张照片扔在了案板上，与其他三张照片并排，形成了一种刺眼的对比。

“照片上的这个人，真实姓名是赫尔佐格博士。他现在化名为橘政宗，是蛇岐八家橘家的家主，也是前蛇岐八家的大家主。”路明非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与警惕，“但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猛鬼众的最高头目，‘王将’。”

他看向上杉越，眼神锐利：“他就是致使源稚女变成鬼、制造了无数悲剧的罪魁祸首。他所有的阴谋，最终都指向一个目标：登上白王‘神’的王座。”路明非的拳头在不自觉中猛地攥紧，手背青筋暴起，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怒火，“而他计划中，登神所需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祭品——就是绘梨衣。”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

“砰！”一声闷响。上杉越的拳头狠狠砸在案板上，震得碗筷和照片都跳了一下。滔天的怒火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悲伤，狂暴的杀气如同实质般从他衰老的躯体中迸发出来，那双眼睛变得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什么隐忍，什么平静，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上杉越低吼着，猛地站起身，就要去拿藏在摊车下的某样东西。那决绝的气势表明，他完全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就要去做这件事。

“先坐下！”路明非的反应极快，一把按住了老人肌肉紧绷、蓄势待发的手臂。他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语气急切而强硬，“赫尔佐格极其狡猾谨慎！您现在出去能找到的，甚至平时能见到的，绝大多数都只是他用来迷惑他人、替死的影武者分身！我们必须想办法将他的本体逼出来，否则只会暴露您自己，让他藏得更深，并且会立刻采取更极端的行动对付您的孩子们！”

“那该怎么办？！”上杉越被按住，胸脯剧烈起伏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瞪着路明非，充满了不甘和暴戾，仿佛一头被锁链困住的猛兽。

“距离‘神’彻底苏醒还有一段时间，”路明非压低声音，语速加快，“这就是我们的窗口期。在那之前，我需要进行一些安排和布置。请您务必忍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行动，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上杉越，确保对方听进了自己的话。

上杉越死死地盯着路明非，又看了一眼照片上赫尔佐格那伪善的笑容，胸膛再次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那澎湃的杀意和怒火被他以巨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重新摁回心底的最深处。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坐回了凳子上，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好。”

但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覆盖上了一层冰冷的坚冰，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路明非稍微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严肃无比。“还有，”他格外郑重地叮嘱，“今天我们的谈话，我所告诉您的这一切，绝对、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无论对方看起来多么可信，或者形势看起来多么紧急。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会立刻招致灾难性的后果。”

“我知道了。”上杉越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沉闷而坚定。他的目光再次垂落，回到那三张子女的照片上，手指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照片的边缘，那是一个父亲无声而又充满力量的承诺。

该传达的信息已经全部送达，该埋下的种子也已种下。路明非不再多言，他最后看了一眼沉浸在巨大情绪冲击中、却又不得不强行克制的老人的侧影，默默地转过身，步入了更深沉的夜色之中。

小巷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汤锅仍在咕嘟作响，散发着孤独的热气。上杉越独自坐在灯下，佝偻的背影似乎比之前更加苍老，却又仿佛注入了一种新的、钢铁般的韧性。他久久地凝视着照片，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影子里，似乎有什么沉睡了数十年的东西，正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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