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编大队在官道上缓慢地前行,速度被刻意压制,队形也维持着一种看似松散、实则内紧外松的状态。
新卒们经过短暂的休整和热食下肚,脸上的惶恐稍减,老兵们则眼神警惕,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低声呵斥着新卒保持基本的队列。
李世欢走在队伍前列,侯二那边已经有两个时辰没有新的消息传回,这既是好事,说明他们未被发现,但也意味着未知的风险在累积。
官道逐渐变得狭窄,两侧是起伏的土丘和稀疏的林地,正是适合伏击的地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连平日里聒噪的鸟雀声都消失了。
“传令,收紧队形,刀出鞘,弓上弦,戒备前行!”李世欢低声下令,声音在寂静的队伍中迅速传递下去。
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老兵们熟练地抽出兵刃,将新卒半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侧的土丘和林地。新卒们则显得有些慌乱,但在老兵的低声呵斥和身体遮挡下,也勉强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队伍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段险要地带。
就在大队行进到一处两侧土丘最为陡峭、官道形成一个天然隘口的地方时,“咻——!”
一声尖锐的唿哨,从左侧的土丘顶端响起!
紧接着,破空之声大作!
“敌袭!举盾!隐蔽!”李世欢的怒吼声几乎与唿哨声同时响起!
然而,命令下达的瞬间,密集的箭矢已经从两侧的土丘上倾泻而下!这些箭矢并非胡乱射击,而是带着明显的针对性,大部分都射向了队伍中那些穿着崭新号衣、动作慌乱的新卒,以及少数几个看起来像是军官模样的人!
“噗嗤!”“啊!”
利刃入肉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寂静!
缺乏甲胄保护和实战经验的新卒成了最好的靶子。瞬间就有七八人中箭倒地,鲜血染红了黄土。一个站在李世欢侧前方不远的新卒,被一支力道强劲的箭矢直接射穿了脖颈,他双手徒劳地捂住喷涌鲜血的伤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缓缓软倒在地。
“救命啊!”
“妈呀!”
“快跑!”
新卒们彻底崩溃了,恐惧压倒了刚刚建立起的那点秩序。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有的想要往回跑,有的则下意识地往老兵身后躲,反而冲乱了本就单薄的防御阵型。
“不要乱!结圆阵!老兵在外,新卒在内!”周平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局势,但在一片哭喊和箭矢破空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如此微弱。
老兵们虽然也心中惊骇,但毕竟经历过血火,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他们一边挥舞着武器格挡箭矢,一边奋力将身边乱跑的新卒拉扯回来,试图组成一个防御圈。但不断落下的箭矢和身边同伴的惨叫,让这一切变得异常艰难。
李世欢在亲兵的保护下,蹲伏在一辆用来装载杂物的骡车后面,目扫视着战场。箭矢“夺夺夺”地钉在车板上,震颤不已。他看,埋伏者的数量,远超侯二之前探查到的三十人!两侧土丘上,影影绰绰,至少出现了七八十张弓!而且其中不乏强弓硬弩,箭矢的力道和准头都非同一般!
这绝不是普通马匪外围哨探能有的规模和装备!这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早有准备的伏兵!赵副将那边,为了置他于死地,竟然动用了如此力量,甚至可能勾结了部分官军冒充马匪!
“队主!敌人太多了!箭矢太密!我们顶不住了!”一个什长顶着盾牌冲到骡车旁,脸上带着血污,焦急地喊道。
李世欢看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队伍已经减员超过二十人,大部分都是新卒。剩下的新卒也基本丧失了战斗力,蜷缩在地上或者紧紧抱住老兵的大腿,瑟瑟发抖。老兵的伤亡虽然相对较少,但在密集的箭雨下,也有数人挂彩,防御圈摇摇欲坠。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如果继续停留在这片毫无遮蔽的官道上,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不能坐以待毙!
李世欢拔出佩刀,对身边的亲兵和几名靠拢过来的老兵骨干厉声道:“不能留在路上当靶子!所有人听令!向右侧土丘,冲锋!抢占高地!”
右侧土丘相对左侧更为平缓,植被也更茂密一些,是眼下唯一可能的生路!
“侯二他们……”周平一边挥刀磕飞一支射向他的箭矢,一边急道。
“顾不上了!先活下来再说!”李世欢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我带头!还能动的,跟我冲!”
他知道,此刻任何犹豫都是死亡。必须用最决绝的行动,打破这被动挨打的局面,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李世欢从骡车后窜出!他身形矫健,步伐诡异,避开几支呼啸而来的箭矢,跑向右侧土丘!
“跟队主冲啊!”侯二不在,一名悍勇的老兵什长见状,红着眼睛发出一声咆哮,挥舞着环首刀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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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马奴的帝王路请大家收藏:()马奴的帝王路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保护队主!冲上去!”周平也嘶声大喊,组织着还能行动的老兵,形成一个锋矢阵型,护着中间那些连滚带爬、哭爹喊娘的新卒,朝着右侧土丘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残存的老兵们爆发出最后的血勇,他们用身体作为盾牌,为新卒抵挡箭矢,挥舞着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疯狂地向上冲去。一些胆大的新卒也被这气氛感染,或者说是被死亡的恐惧驱赶,咬着牙,跟着向上爬。
箭矢如同骤雨般追随着他们移动的身影,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从山坡上滚落。惨叫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箭矢破空声混杂在一起。
李世欢冲在最前面,他的武艺本就超出普通士卒,此刻更是将潜能发挥到极致。刀光闪烁,精准地格开射向面门的箭矢,脚下步伐不停,如同猿猴般在乱石和灌木中攀爬。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眼中只有山顶那片可以依托的阵地。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土丘上的伏兵似乎没料到这支“残兵”竟然敢反冲锋,而且如此决绝,箭矢出现了一瞬间的稀疏。
“杀!”李世欢看准机会,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率先跃上了土丘顶端!
眼前,十几名穿着杂色衣服、手持弓弩的伏兵正有些慌乱地试图重新装填或者换上近战兵器。
李世欢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虎入羊群,瞬间便将两名最近的伏兵砍翻在地!
紧随其后的老兵们也纷纷冲了上来,与山顶的伏兵短兵相接,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鲜血飞溅,残肢断臂横飞。求生的**让这些残存的老兵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个如同疯虎,悍不畏死,竟然一时将山顶的伏兵压制住了!
周平带着部分老兵和新卒也陆续冲了上来,立刻依托山顶的岩石和树木,构建起一道简陋的防线,用弓弩和滚石向下还击,暂时遏制了下方官道上和左侧土丘射来的箭雨。
战斗,从单方面的屠杀,变成了惨烈的争夺战。
李世欢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脸颊上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他环顾四周,心沉了下去。
冲上山顶的,连他在内,只剩下不到四十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人人浴血。新卒更是只剩下了十几个,还都惊魂未定,缩在防线后面瑟瑟发抖。
而敌人,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已经开始重新组织。左侧土丘上的伏兵正在试图绕过来,下方的官道上,也出现了数十名手持刀盾、长枪的伏兵,显然准备发动强攻。
他们,依旧被包围在这座小小的土丘上,孤立无援。
侯二那边,依旧杳无音信。
李世欢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看了一眼身边那些疲惫不堪、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部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兄弟们!”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我们杀上来了!就没打算再下去!”
“身后是死路,身前是豺狼!唯有握紧手中的刀,杀出一条血路!”
“今日,要么死在这里,让那些杂碎看看什么叫爷们儿的骨气!要么,就跟我一起,把这天捅个窟窿,活下去!”
“告诉我,你们选哪条路?!”
残存的士卒们,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卒,都被他这番话激起了最后的热血和凶性。
“杀!杀!杀!”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从这小小的山丘上冲天而起,带着绝望,更带着与敌偕亡的决绝!
途中遇伏,伤亡惨重,困守孤丘。李世欢和他的队伍,已然被逼到了真正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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