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志 第141章 黄沙下獠牙

黑戈壁一役，虽成功击退伏击，但华山派也付出了十余名弟子轻伤、三人重伤的代价。那诡异的尸毒极为难缠，若非袁承志以精纯的阴阳净火内力辅助逼毒，加之携带的华山解毒丹颇具神效，伤亡恐远不止此。经此一遭，所有人都真切感受到了黑风堡的阴毒与难缠，原本因一路顺利而潜藏的些许轻敌之心，彻底烟消云散。

清理战场，就地掩埋了同门，队伍的气氛愈发沉凝。袁承志命人仔细检查了那些碎裂的黑色水晶骷髅碎片，只觉触手冰寒，隐隐有精神残留的怨念波动，显然是邪道法器无疑，遂以内力将其彻底震为齑粉，免得遗祸他人。

“掌门，此地不宜久留。摩尼老魔虽退，但其心思诡谲，难免不会有后手。” 梅剑和脸上带着忧色，“而且，我们的清水……消耗比预想更快，需尽快找到补充之源。”

袁承志点头，展开地图。羊皮地图上，“黑戈壁”之后，是一片更加广阔、标记着“流沙海”的区域，其间仅有一条时断时续、据说由古代商队踩出的“白骨道”可供通行。越过“流沙海”，才能望见黑风堡所在的“魔颅山”影子。

“按图所示，穿过这片黑戈壁，需三日方能抵达‘白骨道’的起点。途中……有一处可能存在的绿洲，标记已模糊不清，不知是否干涸。” 袁承志的手指划过地图上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墨点，“这是我们唯一可能的水源补充点。”

没有更多选择。队伍稍作整顿，处理完伤员，便再次顶着渐起的风沙，踏上了征程。

接下来的路途，愈发艰难。黑戈壁的地面坚硬崎岖，布满了锋利的碎石，行走其上，极易磨损鞋履，更需时刻提防隐藏在乱石下的毒蝎与沙蛇。白日的酷热与夜晚的严寒交替折磨着每个人的身心。清水被严格配给，嘴唇干裂起皮成了常态，连呼吸都带着砂砾的粗糙感。

袁承志将神识感知扩展到极限，不仅是为了预警可能的袭击，更是为了寻找那一线生机——水源。他能隐约感知到地底深处极微弱的水脉流动，但大多深不可及，或者水量稀薄，根本无法利用。

就在队伍的水囊即将见底，士气开始因干渴而有些低迷的第三天下午，袁承志突然停下了脚步，凝神感知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东北方向，五里外……有湿气，而且……有活物的气息，不止一种。” 他沉声道，声音虽因干渴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振！有湿气，便意味着可能有水！有活物，则更印证了这一点！

“掌门，是否立刻前往？” 崔希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急切地问道。

袁承志却微微蹙眉：“活物气息混杂，有人，有牲畜，但……还有一丝极淡的腥膻与死煞之气，与那日的尸傀有些类似，却又有所不同。” 他环视众人，“所有人提高警惕，缓速前进，做好战斗准备。”

希望与危机并存。队伍立刻行动起来，按照战斗队形，向着袁承志指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步步为营。

翻过一道高大的风蚀岩垄，眼前的景象让众人一怔。

只见一片不大的绿洲，如同镶嵌在黄褐色戈壁上的一块碧玉，顽强地生存着。十几棵耐旱的胡杨树环绕着一池浑浊但确确实实存在的水洼，水边甚至还有些许低矮的耐盐碱草丛。几匹瘦骨嶙峋的路驼正卧在树下反刍，旁边散落着几个破旧的皮囊和货箱。

而在水洼旁，此刻正上演着一幕惨剧！

约莫二三十个看似商旅打扮的人，正惊恐地围成一圈，手持简陋的兵刃和棍棒，抵挡着敌人的攻击。他们的对手，并非马贼，也非血刀卫，而是七八个身形高大、皮肤呈暗褐色、肌肉干瘪却充满力量、眼神呆滞毫无生气的“人”！这些怪人动作迅猛，力大无穷，徒手便能撕裂皮盾，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吼，身上散发着与尸傀同源却更为凝练的死煞之气，而且……他们似乎还保留着一些粗浅的战斗本能！

商旅中已有数人倒在血泊之中，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景象惨不忍睹。

“是……是沙傀！” 商旅中一个看似头领的老者，声音颤抖地嘶喊着，“黑风堡的沙傀！他们……他们把死人用邪法炼成傀儡，守护他们的水源！”

“沙傀？” 袁承志眼神一凛。看来这摩尼尊者操控尸骸的邪法，还有不同种类。这些沙傀，显然比之前遇到的普通尸傀更加强悍！

“掌门！” 林平之握紧了剑柄，看向袁承志。

袁承志没有丝毫犹豫，除恶扶弱，本是侠义道本色，更何况此事关乎黑风堡！

“磐石组，随我正面冲击！灵剑、疾风组，左右包抄，速战速决！巧匠组，救治伤者，警戒外围！”

命令一下，憋了一路恶气的华山弟子们如同下山猛虎，轰然应诺！

袁承志一马当先，身形如电，直接闯入战团！他并未动用金蛇剑，而是双掌翻飞，混元掌力磅礴而出，如同怒涛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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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具正扑向商旅的沙傀，被刚猛无俦的掌力直接击中胸口，那足以抵挡普通刀剑的干瘪身躯，竟如同被重锤砸中的陶罐般，瞬间四分五裂，暗褐色的碎块夹杂着干枯的内脏四处飞溅！

崔希敏带领的磐石组紧随其后，如同铁壁合围，伏虎掌、破玉拳等刚猛武功全力施展，将剩余的沙傀死死挡住。

岳灵珊与林平之则各率人马从侧翼切入。岳灵珊剑光如雨，专攻沙傀关节连接之处，虽不能一击毙敌，却能有效限制其行动。而林平之的剑，则更快、更狠、更准！经过袁承志之前的提点，他此刻出剑，下盘沉稳，剑光不再一味追求飘忽，而是多了几分凝练与狠辣，往往剑光一闪，便精准地刺入沙傀眼窝或是下颌与颈椎的连接缝隙，内力一吐，瞬间破坏其内部残存的操控核心！

这些沙傀虽强，但面对袁承志这等绝顶高手率领的精锐之师，又是以有心算无心，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过片刻功夫，七八具沙傀便尽数化为真正的残骸，散落在地，再无动静。

幸存的商旅们惊魂未定，看着这群如同神兵天降的蒙面人，尤其是为首那个一掌便能轰碎沙傀的年轻男子，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那老者首领挣扎着起身，向袁承志深深一揖：“多……多谢诸位英雄救命之恩！老朽哈桑，是这支商队的头领。若非诸位，我等今日必定尽数葬身于此了！”

袁承志扶起老者，沉声道：“老人家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分。你们可知，这些沙傀为何会在此地？”

哈桑老人脸上余悸未消，苦笑道：“英雄有所不知，这处小绿洲，本是往来商队都知道的一处隐秘歇脚地。可自从黑风堡势力扩张后，便派了这些鬼东西在此看守，但凡有商队靠近取水，便会遭到攻击……他们这是要断绝所有通往魔颅山的路径，把所有敢靠近的人都变成他们炼傀的材料啊！”

他指着地上的沙傀残骸，声音带着恐惧：“听说……这些沙傀，都是用不肯屈服于黑风堡的沙漠部族勇士，或者被劫掠的商旅……活生生炼成的！”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寒。活人炼傀！这摩尼尊者及其背后的黑风堡，行事竟残忍至斯！

袁承志眼中杀意更盛，他强压下怒火，对哈桑道：“此地已非安全之所，你们取了水，速速离开吧，尽量绕开黑风堡的势力范围。”

哈桑连连道谢，又迟疑道：“恩公们……可是要去那魔颅山？”

袁承志颔首。

哈桑老人脸上露出敬佩与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他压低声音道：“恩公们武功高强，但黑风堡……实在凶险异常。老朽曾听被掳后又侥幸逃出的族人说，那魔颅山不仅堡墙高厚，机关重重，堡内更是遍布各种邪傀，还有能吸人内力的恐怖阵法……尤其是那位堡主，神秘莫测，据说……据说摩尼尊者那般人物，也只是他座下使者之一……”

袁承志心中一凛，拱手道：“多谢老人家告知。”

他不再多言，示意弟子们协助商队取水，并让他们优先补充了足够的清水。同时，他亲自走到水洼边，以内力仔细感知，确认水中无毒后，才让弟子们依次取水。

望着商队千恩万谢地消失在戈壁深处，华山派众人虽然补充了宝贵的水源，得知了更多关于黑风堡的情报，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活人炼傀，吸功阵法，神秘堡主……前方的魔窟，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隐藏在这无尽黄沙之下，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袁承志深吸一口带着水汽与血腥味的空气，目光投向远方那若隐若现、仿佛魔鬼头颅的黑色山影。

魔颅山，黑风堡。

无论你是龙潭还是虎穴，我袁承志，必以手中之剑，踏平之！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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