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接上级疾控部门通报,我校有学生家属被列为**型肺炎(SARS)疑似病例!为保障全体师生健康安全,经研究决定,学校即日起全面停课!所有学生即刻有序离校返家!请勿逗留!请勿聚集!重复一遍,学校即日起全面停课,所有学生即刻离校返家!我们现在是在和病毒抢时间!请配合!”
冰冷、急促、带着金属质感的广播声,一遍又一遍地在校园上空无情地循环播放,如同末日来临的号角。这声音穿透教室的玻璃窗,撞碎了午后的宁静,也彻底撞碎了少年少女们习以为常的校园生活。
广播声未落,恐慌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校门口瞬间被混乱的人流车流堵塞。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N95口罩的消毒人员,背着沉重的喷雾器,如同来自异世界的幽灵,沉默而高效地穿梭在校园主干道和教学楼入口,喷洒着刺鼻的消毒药水,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带着一种不祥的消毒水气味。宿舍楼的大门被迅速挂上了粗大的铁链锁,宿管阿姨脸色煞白,指挥着学生慌乱地抢出行李,同时收走所有公共区域的暖水瓶、脸盆。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盖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写满了茫然、恐惧、以及对这突如其来变故的不知所措。
“SARS”、“严重肺炎”、“高度传染性”、“封闭管理”……这些原本只存在于新闻里的冰冷词汇,此刻被广播反复提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学生的心上,将原本以为只是普通流感预防的侥幸心理碾得粉碎。
时间退回那个混乱的中午。
叶栀夏正埋首于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几何证明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教室里安静得只有翻动试卷和书写的细微声响。
突然,“砰”的一声!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班主任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凝重。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待学生起立问好,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劈开了教室的宁静:
“所有人!放下笔!立刻!马上收拾好所有书本和个人物品!学校临时停课!立刻执行!动作快!保持安静!有序离开!不要聚集!快!”
命令如同惊雷!
教室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动!桌椅碰撞声、书本掉落声、惊慌失措的询问声瞬间炸开!
“停课?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怎么了?”
“我爸电话打不通!”
“我行李还在宿舍!”
有人手忙脚乱地往书包里塞东西,拉链都顾不上拉;有人急得原地打转,语无伦次地打电话给家长;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眼圈瞬间红了;更有胆小的女生,看着窗外穿着防护服的人影,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肩膀微微发抖。整个教室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漩涡中心,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不知所措的气息。
叶栀夏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巨大的不安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顾言。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住了。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目光急切地穿过攒动的人头,想要锁定叶栀夏的位置。然而,他刚站起身,就被班主任一把拉住:“顾言!你过来!签一下这个临时家校紧急通知!确认你离校!快点!”
顾言心急如焚,却无法挣脱。他只能被班主任拽到讲台旁,在一张匆忙打印出来的表格上签下名字。手指因为紧张和急切而微微发抖,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这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他终于签完,猛地抬头望向叶栀夏的座位时——
那里,已经空了。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像疯了一样拨开混乱的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出教室,冲向教学楼门口!
校门口早已乱成一锅粥。家长焦急的呼喊、汽车刺耳的鸣笛、老师维持秩序的大声指挥混杂在一起。消毒车刺耳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开进了操场,喷洒着大片白色的消毒液。
就在那片混乱的人潮车流边缘,顾言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纤细的、背着蓝色书包的身影——叶栀夏。她正被人流推搡着,有些踉跄地走向一辆挤满了学生的老旧校车。她肩上的书包拉链只拉了一半,一本厚厚的数学习题册不安分地探出头来,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仿佛随时会掉落。
“叶栀夏!”顾言用尽全力大喊,声音却被淹没在巨大的嘈杂声中。
他拔腿就想追过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年级主任,戴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一双严厉而疲惫的眼睛:“顾言!你去哪?!回家!立刻回家!听到没有?!你们那个村子刚刚接到通知,已经封控了!快走!别在这里逗留!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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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青柠年代请大家收藏:()青柠年代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顾言被拽得一个趔趄,他奋力挣扎,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辆校车。他看到叶栀夏在车门处似乎停顿了一下,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仓惶。随即,她被人流推挤着,消失在了狭窄的车门内。
“砰!”校车的门沉重地关上了。
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启动,汇入了混乱离校的车流中。
那一刻,初春的风突然变得异常猛烈,带着料峭的寒意,呼啸着穿过空旷的操场,将校门口几棵杨树的枯枝吹得疯狂乱舞,发出呜呜的悲鸣。顾言僵立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载着她的校车,在弥漫的消毒水雾气和飞扬的尘土中,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刺骨的寒风灌进他敞开的衣领,吹得他浑身冰冷。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反复冲撞,带着钝痛: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再见。”
疫情,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重塑了生活的模样。
短短数日,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套上了一层厚厚的、令人窒息的隔离罩。
每户人家的大门上,都被社区或村委会钉上了醒目的红纸条,上面印着或写着冰冷的黑体字:“本户成员健康状况正常,谢绝一切探访!” 鲜艳的红色,此刻却成了隔绝与恐惧的象征。
出行成了需要层层审批的“特权”。出门必须登记姓名、事由、去向、预计返回时间,并在门口接受戴着红袖章工作人员的体温枪检测,超过37.3度便是警报。回家时,同样要重复这套流程,还要在门口用刺鼻的84消毒液喷洒鞋底和裤脚。
高音喇叭固定在村头巷尾、小区楼顶,每天早中晚定时响起,播放着千篇一律却又字字惊心的“**防控通告”,刻板的女声反复强调着生存法则:
“饭前便后必须用流动水、肥皂洗手,时间不少于20秒!”
“所有外来物品,特别是邮件、包裹,进门必须喷洒84消毒液!”
“避免一切非必要面对面社交接触!保持一米以上安全距离!”
“严禁聚会、聚餐、走亲访友!红事缓办,白事简办!”
顾言的家,在镇子边缘一个被农田包围的小村庄里。此刻,通往外界唯一的村道入口,被粗大的铁丝网和木栅栏牢牢封锁。穿着军大衣、戴着红袖章的民兵24小时值守,进出全靠村支书开具的、盖着鲜红公章的“临时通行证”,且非购买生活必需品和就医等紧急情况,一律不予放行。
家里的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父亲把唯一的座机电话从卧室移到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并严厉告诫顾言:“不准随便接听电话!谁知道外面谁带着病毒!” 一日三餐前,母亲会烧开一大壶滚烫的水,将全家人的筷子仔细浸泡消毒,再小心翼翼地摊开晾干。楼道里贴满了“众志成城,抗击**”、“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的标语,红纸黑字,触目惊心。家里的收音机成了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每天固定时间播放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疫情更新:
“今日北京新增临床诊断病例83例,死亡X例;全国累计报告**型肺炎疑似病例已突破2000例!形势严峻,请广大市民务必提高警惕,配合防控……”
叶栀夏的世界同样被压缩到了方寸之间。
母亲出于对“空气流通”的极度执着,将她的书桌强行搬到了狭小的阳台上。尽管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尽管阳台的采光并不算好。每天早中晚三次,母亲会拿着体温计,神情严肃地要求她测量体温,并仔细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连她喝水的杯子,母亲都要用滚烫的开水反复浇烫三遍,才允许她接水。她家住在村尾,窗外是一片荒芜的田野和一条几乎无人行走的偏僻小路,连个可以远远望见的邻居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广播里冰冷的数字、和令人窒息的寂静。
而他们之间,那根本就因“低温生长”而小心翼翼维系着的、名为“联系”的细线,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被彻底地、无情地切断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村庄封锁,小区封闭。物理的距离,叠加着疫情的阻隔,将他们彻底隔绝在两个无法交汇的世界里。
思念与恐惧,在寂静中疯狂滋长,最终化作了纸上无声的倾诉。
叶栀夏的信 · 写于5月5日 夜
顾言:
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你还好吗?
今天又测了三次体温,都是36.5度,我妈才稍微松了口气。你有没有每天按时量体温?村口的广播还在放吗?你有没有听你妈讲那些新规定?“不要对着人咳嗽”、“打喷嚏要用手肘挡住”、“和别人说话要隔开一米”……这些,我每天都要听好多遍。
我原本以为,停课只是几天的事,就像以前放个小假。直到那天,一张盖着红章的、冷冰冰的“居家隔离告知书”塞进了我家门缝,上面写着:“一切恢复时间待定”。再后来,我们整个小区也被铁皮围了起来,门口贴上了“外来人员禁止入内”的大字,连邮递员和送菜的都进不来了。世界好像一下子被关进了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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