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武器 第13章 魔音灌耳·心旌摇

冰与火。绝望与狂躁。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致命的力量，如同两条交缠的毒龙，带着撕碎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入风吟体内！

“呃——！”

那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比刀锋更冷。风吟的身体剧烈一震，如同被无形的攻城巨槌狠狠撞中胸口！靛青的布衣在无形的音波冲击下剧烈翻涌，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片残叶。他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帽檐被震得向后掀开些许，露出那张清癯却此刻布满痛苦与挣扎的脸。额角、太阳穴处，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在苍白的皮肤下疯狂贲张、跳动！那双深潭般沉寂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翻涌着惊涛骇浪，瞳孔深处是难以置信的厉芒与一丝被猝然撕裂的狼狈！

冷！

丧门箫的呜咽，如同九幽地府刮起的阴风，无孔不入！它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裹挟着阴寒刺骨内力的亿万冰针！顺着耳膜疯狂钻入，顺着每一次呼吸侵入肺腑，甚至透过皮肤的毛孔，蛮横地刺入骨髓深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经脉被冰封，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刺骨的滞涩与剧痛！

更可怕的是那箫音中蕴含的、直指人心的绝望悲意！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风吟的心脉，疯狂注入致命的毒液！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

江南画舫！冲天烈焰！扭曲狂笑的面孔！喷溅的鲜血！坠入深水的黑影！那一声声癫狂到极致的笑声，此刻却化作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渔村海边，阿笙那双纯净如洗的黑葡萄眼睛，带着孩童天真的诘问：“风大哥…他们坏…就该活活笑死吗？” 这声音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心神中炸响！巨大的、冰冷的悔意如同附骨之疽的毒藤，缠绕着每一寸心念，疯狂滋长蔓延！心障被彻底引动！那是他力量失控、亲手酿造惨剧的根源！是深埋心底、被刻意冰封却从未消散的毒刺！

热！

几乎在阴寒刺骨的同时，欢喜锣那震耳欲聋、狂暴无章的巨响，如同滚烫的熔岩洪流，蛮横地冲撞而入！血液瞬间从冰点被点燃至沸点！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冲撞，发出擂鼓般的轰鸣！经脉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灼痛欲裂！一股难以言喻的狂躁、毁灭欲，如同失控的野火，从丹田气海轰然炸开，直冲天灵！烧得他五内俱焚，眼前一片赤红！只想拔出腰间的竹笛，不，是拔出世间最锋利的刀，将眼前这金碧辉煌的虚伪殿堂、将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脸、将那些潜伏的杀机、甚至将自身这具承载着罪孽与痛苦的躯壳，都彻底撕碎！焚毁！化为灰烬！

冰火交煎！悲喜撕扯！

风吟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如同被两股无形的、足以撕裂山岳的巨手抓住，狠狠地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拉扯！一股力量要将他拖入绝望悔恨的、冰冷死寂的深渊；另一股力量则要将他推入狂躁毁灭的、灼热焚身的炼狱！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角力、冲撞！他精纯凝练、源于生命本源的心气，此刻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恐怖撕扯下，如同被投入飓风中心的深潭，彻底失控！狂暴的力量在经脉中左冲右突，翻腾冲突，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气血逆流，经络欲裂！那引以为傲的、对心气如臂使指的掌控力，此刻荡然无存！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如同箭矢般从风吟口中狂喷而出！猩红的血珠溅落在面前沾满油渍的方桌上，如同点点刺目的红梅。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倒下，右手猛地撑住桌角！五指因为巨大的痛苦和对抗而深深陷入坚硬的硬木桌面，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豆大的冷汗，如同溪流般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鬓角、脖颈，顺着他冷硬如石刻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想凝聚心神！

想调动那翻腾冲突的心气！

想吹响手中的竹笛，以音破音！

然而——

“呜——！” 丧门箫的凄厉呜咽陡然拔高一个尖厉的调子！如同厉鬼的指甲刮过琉璃！那股阴寒绝望的力量瞬间暴涨！刚刚凝聚起一丝的心神，如同被冰锥狠狠凿中，瞬间溃散！眼前再次被画舫的血色和孩童困惑的目光填满！悔意的毒藤疯狂缠绕，勒得他几乎窒息！

“咣咣咣——！！！” 欢喜锣的狂躁轰鸣如同疾风骤雨般砸落！那灼热焚心的力量蛮横地冲垮了刚刚构筑起的一丝防御！狂躁的毁灭欲如同岩浆喷发，瞬间吞噬了那点微弱的清明！心气在经脉中更加狂暴地冲突冲撞，如同失控的野马群在狭窄的峡谷里狂奔践踏！

“呜…呃…” 风吟的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握着竹笛的左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试图将那管翠竹凑近唇边。

然而，那管曾引动百鸟和鸣、曾破开虚伪枷锁的翠竹短笛，此刻却仿佛重逾万钧！笛孔在昏暗摇曳的油灯光线下，如同通往深渊的旋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指尖触及冰冷的笛身，试图凝聚一丝心气注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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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极其短促、尖锐刺耳、如同裂帛般的笛音，猛地从笛孔中迸发出来！随即戛然而止！

不成调！不成曲！

只是一声充满了痛苦、挣扎和失控力量的噪音！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嘶鸣！

风吟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角再次溢出鲜血。那强行凝聚、却又瞬间被体内冰火冲突撕碎的心气反噬，如同重锤砸在胸口！

他猛地闭上双眼，牙关紧咬，腮边肌肉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剧烈抽搐。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竹，在靛青布衣的包裹下剧烈地颤抖着，依靠着右手死死扣住桌角，才勉强维持着没有倒下。但每一次丧门箫的呜咽尖啸，都让他身体猛地一颤，冷汗如浆；每一次欢喜锣的狂暴轰鸣，都让他额头青筋暴跳，仿佛体内有火山即将喷发！

笛音被彻底压制！

时断！时续！不成片段！

每一次试图凝聚的心气，都在冰与火、悲与喜的极致撕扯下瞬间溃散！反噬的力量如同毒蛇噬咬！他引以为傲的、操纵心气如挥臂指的能力，在这专门为他布下的“悲喜**阵”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额头冷汗涔涔，汇成小溪流淌。

嘴角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衣襟。

那惯常挂在唇边的、冰冷嘲讽或淡漠平和的弧度，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痛苦、挣扎、以及一种被彻底逼入绝境的、孤狼般的狰狞！

体内心气翻腾冲突，如同沸腾的熔炉，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也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神志。绝望冰冷的悔意与狂躁焚身的毁灭欲，如同两条巨蟒，在他意识深处疯狂绞杀！

德音楼内，已成人间地狱的缩影。普通宾客在音波余浪中翻滚哀嚎，而风暴眼中心的风吟，正独自承受着这“悲喜**阵”最核心、最恐怖的炼狱煎熬！他的身影在巨大承重柱的阴影里剧烈颤抖，如同烛火在狂风中飘摇，随时可能熄灭。

二楼“观澜轩”，帘幕缝隙后，朱老太爷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因为极致的快意而扭曲变形，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楼下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枯瘦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如同在咀嚼着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

“魔音灌耳……心旌摇……妖孽！看你能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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